香菱道:“就依奶奶如许罢了。”
话说金桂听了,将脖项一扭,嘴唇一撇,鼻孔里哧了两声,拍着掌嘲笑道:“菱角花谁闻见香来着?若说菱角香了,端庄那些香花放在那边?但是不通之极!”
只说薛蟠本是个怜新弃旧之人,且是有酒胆无饭力的。只因他娶的那夏家蜜斯本年方十七岁,生得亦很有姿色,亦颇识得几个字。若论心中的邱壑经纬,颇步熙凤以后尘。只亏损了一件,从小时父亲归天的早,又无同胞弟兄,寡母独守此女,娇养宠嬖,不啻珍宝,凡女儿一举一动,彼母皆百依百随,是以未免娇养过分,竟变成个盗跖的性气。爱本身尊若菩萨,窥别人秽如粪土,外具花柳之姿,内秉风雷之性。
一句未完,金桂的丫环名唤宝蟾者,忙指着香菱的脸儿说道:“要死,要死!你如何真叫起女人的名字来!”
一日金桂无事,因和香菱闲谈,问他“香菱”二字是谁起的名字,香菱便答:“女人起的。”
金桂亦颇发觉其意,想着:“正要摆布香菱,无处寻隙,现在他既看上了宝蟾,现在且舍出宝蟾去与他,他必然就和香菱冷淡了,我且乘他冷淡之时,便摆布了香菱。当时宝蟾原是我的人,也就好处了。”盘算了主张,乘机而发。
宝钗久察其不轨之心,每随机应变,暗以言语弹压其志。金桂知其不成犯,每欲寻隙,又无隙可乘,只得曲意附就。
金桂笑道:“你虽说的是,只怕女人多心,说‘我起的名字,反不如你?你能来了几日,就驳我的回了。’”
次日伉俪二人也不出门,只在家中胡闹,更加放大了胆量。薛阿姨、宝钗未免难堪,便去荣府看望贾母去了。
香菱道:“不独菱角花,就连荷叶莲蓬,都是有一股暗香的。但他那原不是花香可比,若静日静夜或朝晨半夜细明白了去,那一股香比是花儿都好闻呢。就连菱角,鸡头,苇叶,芦根得了风露,那一股暗香,就令民气神利落的。”
且不说贾母病危,李纨王夫人等经常奉养汤药在旁。
只因薛蟠本性是“得陇望蜀”的,现在得娶了金桂,又见金桂的丫环宝蟾有三分姿色,举止轻浮敬爱,便经常要茶要水的用心撩逗他。宝蟾虽亦解事,只是怕着金桂,不敢冒昧,且看金桂的眼色。
香菱说到热烈头上,忘了忌讳,便接口道:“兰花桂花的香,又非别花之香可比。”
金桂嘲笑道:“大家都说女人通,只这一个名字就不通。”
因夏蜜斯家多桂花,且奶名就唤做金桂。她在家时不准人丁中带出金桂二字来,凡有不留意误道一字者,他便定要苦打重罚才罢。他因想桂花二字是制止不住的,须另唤一名,因想桂花曾有广寒嫦娥之说,便将桂花改成嫦娥花,又寓本身成分如此。【零↑九△小↓說△網】
那金桂见丈夫旗纛渐倒,婆婆良善,也就垂垂的持戈试马起来。先时不过挟制薛蟠,厥后倚娇作媚,将及薛阿姨,又将至薛宝钗。
在家中经常就和丫环们使性弄气,轻骂重打的。本日出了阁,自为要作当家的奶奶,比不得作女儿时内疚和顺,必要拿出这威风来,才钤压得住人;何况见薛蟠气质刚硬,举止骄奢,若不趁热灶一气炮制熟烂,将来必不能自竖旗号矣,又见有香菱这等一个才貌俱全的爱妾在室,更加添了“宋太祖灭南唐”之意,“卧榻之侧岂容别人熟睡”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