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亦倾眼睛一亮,“圣上……会是圣上吗?”她仓猝将旧毛毯扔开,奔到铜镜前清算云鬟,“啊,这里没有胭脂,我的神采这么惨白,会不会很丢脸?”
韶华苦笑:“无欲则刚?许翁,您错了。我有欲望,很多很多的欲望。我想爱一小我,保护一小我,与他相惜鬓白,执手偕老。我想立下赫赫军功,不负师父的教诲,不屈辱天极将门的名誉。我想安定六国战乱,让梦华不再烽火连缀,让百姓能够安居乐业。我想不孤负任何人,不欠任何人。我想我的朋友都能欢愉,安然……但是,至今为止,我一件也没有做到。反而,招来了痛恨。反而,丢失了本身。”
走出了阴沉的冷宫,阳光仍旧暖和缓煦。
韶华一愣。现在的许忠,与其说是一名在宫闱中忠心折侍帝王的老宫奴,反而更像是一名历经世事沉浮的父老。
宝儿领着韶华、许忠进入内殿,瞥见主子脸上的高兴逐步凝为寒霜,心中顿觉不妙,施礼道,“蜜斯,年将军来看您了。”
韶华苦笑,道,“没事。对了,许翁,本日冷宫的事情,请不要奉告圣上。”
许忠一愣,他晓得宁湛视韶华如生命,李亦倾的最后一句话,足以让多疑且冷情的帝王赐她一道白绫。许忠垂首道,“老奴晓得了。”
韶华没有推测此变,一下子跌倒在地上,脊背传来钻心的疼痛。李亦倾也颠仆在地上,但她的手始终没放开韶华的脖子。
韶华听了李亦倾的话语,仿佛一柄重锤击中了心脏,道:“亦倾,你如何会这么想?我觉得,我们是朋友……”
“圣上比来忙得没日没夜,那里不足暇重视后宫琐事?”望了一眼韶华,许忠接着道,“不过,老奴既然恬列后宫总管之职,明天又见到了如许特别的事,天然会去对圣上禀明,不至于让妃嫔受冻挨饿。”
韶华问道,“圣上晓得萧太后的作为吗?”
韶华摸着脖子,有些疼。她的脖颈上,多了一圈青紫的瘀伤。
李亦倾站在菱花铜镜前,一颗心忐忑不安,她既想见到宁湛,又惊骇见到他,就像她既恨父亲的所作所为,却又为父亲的死而悲伤欲绝一样。
宫室的角落满布蛛网灰尘,入鼻皆是腐朽潮湿的霉味,托盘上的食品微薄粗粝,床榻上的棉被陈旧泛白。见此景象,韶华心中一酸,抬目向李亦倾望去,素衣女子站在铜镜前,冷冷地望着她,神采木然。她的容颜有些蕉萃,小腹微微隆起,只穿戴一件半旧的单衣。世事无常,繁华如烟,以往锦衣玉食,尊荣显赫的皇淑妃,现在的处境萧瑟苦楚,乃至还不如一名浅显宫女。
李亦倾侧目望了许忠一眼,又望向韶华,“或许,爹爹真的做了错事,可他毕竟是我爹爹。我很小的时候,娘亲就归天了,我和爹爹相依为命,他很疼我,很爱我……”李亦倾的眼眶垂垂泛红,流下了眼泪,“不管他做了甚么错事,他都是我爹爹。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只要我还活着,我必不会放过害死他的人!!”
许忠对李亦倾道,“李贼勾搭江湖人反叛,被年将军诛杀,死不足辜。娘娘您不要犯胡涂,毕竟您能保命不轻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