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沙弥闻声响动,转头来望,风灵叫不出他的法号,他倒是认得风灵,放下笤帚上前来见礼:“延都尉,顾娘子。”
这二人细语间,索家的送殡步队已从大门前走过,有人跑来清算了白幡路障。风灵转头向头里第一口棺木望了一眼,强忍住发热的眼眶,朝棺木边黑袍裹身的八名粟特人点了点头,那八人恰是昭武九姓中另八姓族中的尊者。
小沙弥连连推让,帮着他们在康氏牌位前上香作奠。事毕风灵想着要往法常寺去拜谢拔苦法师,小沙弥一听便笑道:“顾娘子公然有些福缘,方丈前些日子应金城寂静禅寺之邀,前去论经,携了玄奘法师新译的佛经几卷返来不几日。”
“若要上阵杀敌,死守城池,豁出性命也无半分畏缩的,可朝堂上的那些事掺杂了出去,我倒是无能为力。因我的力所不逮,害了一城百姓无辜受累,终是我的不是。”拂耽延在顿时万般惭愧。
风灵顿时住了嘴。拂耽延所说有理,却非她所认同的理。照她看来,拂耽延于沙州百姓也好,于大唐也好,早已是鞠躬尽瘁,可否安守敦煌城已并非他一大家力可为的了,又何需求自苦去背负那底子不讲理的任务。
康达智生前能统领九姓大商团,绝非只仗了朝廷授予的大萨保的职衔,更是因康氏父子两代,不遗余力地保护着全部粟特族群,从不松弛,方能令人佩服。现在他故去,另八姓的尊者自发地来替他抬棺,且一起畴昔路祭不竭,竟是比索氏那一队慢了好长一段路。到底使风灵心底安慰了很多。
二人在康家的佛窟前下了马,却见有身着青灰色僧衣的小沙弥在洞窟内扫尘,佛前长明油灯好好地燃着,统统如旧。风灵长出了一口气。
“都怨我未将敦煌城守牢,使他们生存不得安宁,愧对了一城百姓。”拂耽延的惭愧毫无粉饰:“刚才在折冲府内写奏报尚感觉愤激怨屈,兢兢业业守城二载,抵不过贺鲁轻飘飘的一句归唐,索、康两家高低、外城廓的百姓,那么些性命,在贺鲁那边也不过是束缚部下不严罢了,他是新归降的,朝廷毫不会是以非难他……”
风灵合了掌在胸前,谢道:“拔苦法师故意了,劳动小徒弟们操心。”
一提行猎,风灵内心一动,眼中闪过几丝光彩,可过了半晌,她却幽幽叹道:“罢了,也不缺皮货,便不为寻个乐子造这孽了。不若往千佛洞,我替康家的佛窟添些灯油去。”
风灵谦逊至一旁,瞥眼望了望周遭忽隐忽现的冷眼,暗自腹诽:府兵拒敌,死伤多少你们都只当是理所该当,现在贺鲁耍奸破了城,先前的劳苦尽白搭,换来的那么些白眼,起初抵死守得城池安稳时,怎不见你们赞一声?
年关将至,全部敦煌城却萧瑟大过热络。是以刻也不避防贺鲁部族了,城中百姓又才目睹了本城两门大户遭屠,心有惴惴,有流派的皆闭门不出,街面上有人也只仓促而过,鲜少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