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风沙中,喻老头的媳妇卫婆子,胳膊下头拿破席子卷了个甚么东西,吃力的从外头撞开了自家的屋门。
她好半天赋反应过来。
小丫头抽了抽鼻子,强忍住哽咽,小声道:“爷爷,我只记得我叫杏杏,三岁了……”
雷声轰鸣,响彻六合。
饶是屋外暴风残虐,也没掩住这一声。
小团子歪着头,又软又糯的唤着:“奶奶?”
雨声虽大,但村人们狂喜喝彩的声音从四周八方传来,竟是盖过了雨声!
再掺点野菜甚么的,充足百口人吃一个月了!
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么小个孩子,放内里估摸着跟老郑碰到的那死孩子了局差未几,多数会落入豺狼之口。
卫婆子眉头皱得更加高了。
瓢泼大雨来得又快又急,刹时哗啦啦落下,麋集的砸着房顶的瓦片,雨势惊人。
她抱着瘪瘪的小肚子,头都要低到肚子上去了!
她不能哭,不能哭……呜呜呜。
卫婆子别开脸,没吭声。
喻老头跟卫婆子两人都愣住了。
卫婆子心一颤,脑中莫名闪过一个动机——她这跟老头子刚决定收养杏杏,老天爷就突降大雨,减缓了地里的干旱,莫非,这是杏杏带来的福运?
杏杏抽抽泣噎的,强忍着不哭出来。
喻老头偷笑两声,坐在炕边上,有些奇怪的看着小丫头捧着窝窝头,小口小口的吃着。
这灼心草是多种疗伤药的药引子,对跌打毁伤活血化瘀很有奇效,但因着非常罕见,代价不菲。饶是面前卫婆子拿出的这一株稍肥胖了些,但晒干后在县城药铺少说能卖四钱银子!
小丫头泪眼汪汪的看着卫婆子,红着脸小声道:“感谢奶奶。”
小丫头年纪小小,说话却说得清楚又利落。她声音软软糯糯的,又因着强忍着抽泣,更加显得不幸。
喻老头模糊猜到了卫婆子的意义,他沉吟着没有说话。
倒是一棵有些肥胖的藤草。
喻老头“哎呦”一声赶快把小丫头扶起来:“乖崽!地上凉得很,你又这么肥胖,跪坏了可如何办?”
卫婆子神采有些不耐烦:“她一个干巴巴的小丫头,能吃几口粮?我少吃几口就能养得活她!”
圆圆的杏眼儿,挺翘的鼻梁,肉肉的小面庞。
她眼泪要憋不住啦!
喻老头就着晃来晃去的烛光,打量着在炕上的小小孩童。
卫婆子盯着炕上强忍着哽咽,手脚都不晓得往那里放好的脏娃娃,眉头舒展。
俄然,脏娃娃肚子咕噜噜叫了一声,极响。
小丫头有些拘束,一骨碌翻身坐了起来,手脚都不晓得往那里放。
小丫头那张脏脏的小面庞咻得涨红了!
以是,杏杏是没人要的孩子了。
卫婆子看了会儿,回身归去拿了块帕子返来,就着雨水把帕子打湿,拉太小丫头,给她往脸上用力抹了几把。
“比起咱家那几个臭小子,小丫头这吃相可真清秀!”喻老头忍不住啧啧的夸了起来,夸完又忍不住犯愁,“……就是这小丫头,没亲没故的,啥都忘了,今后可咋办啊?”
她年纪虽小,却也晓得好歹。
四钱银子,能换十斗糙米!
如何办,还是想不起来。
半晌,卫婆子终究下了决计,对着脏兮兮的小丫头冷声道:“你家里人既然不要你了,那今后你就先在我这住着!有我吃的一口,就有你吃的一口!”
喻老头喜上眉梢!
这荒年,是要完整断了人的活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