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目所及,尽是一片融入宫墙黑沉投影下的深衣打扮,衬着天涯如粗盐般洒落的雪花、天涯半明半暗的晨光,庄严中透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沉寂。
只是明天出门得早,谢氏没来得及过耳,一听就奇道,“没想到妙姐儿半夜不睡觉,倒整出了这么一桩新奇事儿。她给你的护膝呢?”
谢氏惊大于喜,忍到汪曲走到近前,才敢主动开口道,“汪公公,但是乾王殿下有甚么交代?”
谢氏按品大妆,穿戴和诸多外命妇差不离的深衣,唯有她身侧的李英歌因是无品级的未嫁闺女,一身大红色的喜庆打扮,非常惹人谛视。
谢氏也就不再管这事儿,摸着女儿为她做的护膝大感欣喜,又伸手替李英歌乔了乔她那一副,教她道,“大雪寒冬的进宫,哪个不背后里搞些小行动,你进宫后也别感觉不安闲,该跪跪该歇就歇。有太后娘娘的懿旨在先,想来等膜拜过皇后娘娘后,你坐席也坐不了多久。
那些成心想让家中女儿选进乾王府做四妾的人家,看李英歌的目光就更加庞大。
李英歌忍着笑道,“常青想拿去换钱。”
谢氏在外寒暄时,还是很讲究低调做人的。
杨妈妈就笑,“我给英哥儿装了两个小荷包,尽够撑到出宫了。”
谢氏牵着李英歌走进西南门时,前头已经排起了不长不短的步队。
但饶是如此,落在谢氏和李英歌身上的目光仍有增无减。
谢氏虽没派人盯着清风院,但她是正头的当家主母,很多事不消决计探听,就会有想凑趣正院的下人主动奉上门来。
谢氏如许的外命妇,走的倒是西侧的南门。
本年除夕的百官宴,是为道贺东北军功而特设的。
一整套繁复的端方礼节下来,比及真正能退席,最快也要过了晌午。
接连两声小王妃,这透着恭谨的称呼落入了在场世人的耳中,也跟着洋洋洒洒的落雪,卷着风般敏捷传遍了皇宫各处。
满是等候唱名入内的外命妇。
李子昌交代谢氏看好李英歌,就和李府马车分道扬镳。
汪曲却躬身靠近,掉队半步亲身替李英歌打伞,温声道,“小王妃,这就走吧。”
车内陪侍的是杨妈妈和常青,杨妈妈一听就哭笑不得的虚点了点常青,常青挠着头乐。
马车不能进宫,杨妈妈和常青也只能送到宫门外,和统统来赴宴官家的下人普通,都没有资格进百官宴贴身奉侍主子。
那些目光或带着猎奇,或带着不屑,更多的是对李英歌的核阅和打量。
常青就是拿护膝去卖,也不算闺阁之物外流,毕竟做护膝为了制止膈应皮肤和衣料,凡是不绣繁复的斑纹,也不会有甚么特别的标记,外人那里分得清是下人做的还是主子蜜斯做的。
谢氏反而平静下来,接过油纸伞唰的一声撑开,雪点子打在伞面上收回有节拍的轻响。
外头还挂着星子,车轮碾过青石街道的轱轳声清楚而高耸,尚未转入通往皇宫的主街道,四周静得令人打盹,李英歌掩嘴打哈欠,只得和谢氏闲谈来提神,“娘,昨晚妙堂姐来找过我……”
她虽不怕进宫,但于细藐末节上,却不肯出错。
你是没见过,宫里赐宴的那些饭菜又冷又油,给狗狗都不吃。
汪曲却似旁若无人,递了把油纸伞给谢氏,躬身道,“李夫人和小王妃请随主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