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子九叔反而不慌不忙，“咱把脑袋提在手里干那谋生，钱给的少了当然没有人去。”
光阴的碎片来回腾跃，不管如何也拼集不成一幅完整的画卷，思路老在畴昔和现在之间游走。还是信马由缰吧，走到哪儿就歇到哪儿。
开端时伯父另有些踌躇，但是经不住一杆枪赚三块大洋的引诱，终究跟子九叔达成和谈，两人共同干起了贩运枪支的买卖。
伯父没有讲过贩运枪支的伤害和艰苦。只是说从凤栖临走时借了五十块银元的高利贷做本钱，跟一伙赶骆驼贩皮货的内蒙贩子一起，踏上了远行的路。今后一年多，伯父从凤栖消逝了，伯父临走前只对父亲说他要出一趟远门，父亲也不晓得伯父到底去了那边。年底，放贷的胡三来找父亲，拿出伯父临走时写的五十块银元的借券要父亲还钱，父亲那来那么多的钱还债？恰好***抽丁（征兵），按规定两丁抽一，胡三家两个儿子，必须有一个儿子从戎，为了还伯父的负债，父亲顶替胡三的儿子抽了壮丁。
“啥？三块钱？那不是抢人哩么！”伯父大声嚷起来。
关于三婶的环境我就晓得这么一点。记得有一年腐败，伯父领着我，沿着杂草丛生的巷子，来到西沟坡一冢土坟前。伯父命我跪下，然后从怀里取出一叠冥钱，一张一张地渐渐扑灭，昏花的老眼里有泪珠在转……那是我平生第一次瞥见伯父堕泪，内心有一种天塌地裂般的震惊。有一次我问伯父：那坟堆底下埋的是谁？伯父只是淡淡地答复我：你叫三婶。
子九叔如此这般，好一阵比划。
子九叔把嘴搭在伯父的耳朵上，奥秘兮兮地说：“贩运军器，你去不去？”
父亲十多岁时，便在一家磨坊找了个磨面的差事。父亲说：磨坊一共有两盘石磨，蒙着眼睛的毛驴不断拉着石磨转圈，那头毛驴偷懒了，父亲便用树枝在毛驴屁股后边打一下。罗面的女人叫“三婶”，我没有见过三婶的面，不晓得三婶长甚么样，父亲说三婶是伯父的相好。父亲还说三婶心肠仁慈，父亲的平常糊口起居端赖三婶摒挡。
“――一支三八步枪从西安运到延安能赚这些钱。”子九叔把伯父的手拉过来藏在他的破夹袄底下，攥住了伯父的三个手指头。
伯父就是如许，把困苦和不幸看得很淡。跟伯父在一起的日子，我很少看到伯父的脸上有笑容闪现。伯父特爱下象棋，常常在街边的棋摊前一蹲就是半天，偶然下着下着竟然吵起架来，跟人家红脖胀脸地对骂一阵子，骂完后又蹲下来重新对弈，赢了棋时对劲失色，输了棋后老不平气，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来，仿佛敌手就是他不共戴天的死敌。那些棋友们都体味伯父的脾气，普通跟他不上计算。但是偶然也用心逗他，惹伯父生机。一样爱下棋的韩叔曾经说过：看老支哥生机比看戏还过瘾。
“啥？”伯父瓷瞪起双眼，“你再说一遍。”
“干啥哩么？除过杀人、抢人、偷人咱不去，再没有咱不敢去的。”伯父挖子九叔一眼，显得不屑一顾。
目睹得父亲一每天长大，给父亲说不下媳妇成了伯父最大的芥蒂。但是老哥俩来凤栖十多年，底子就没有攒下钱。平时，伯父总爱喝两口，偶然还到赌场里赌两把，挣俩钱顺手花光了，哪有钱给兄弟说媳妇？正在这时，子九叔给伯父瞅下一门好买卖，问伯父敢不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