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低声回道:“老王妃这两日蚀欲不振,夜不能寐,半夜惊叫,偶尔自言自语,院子里的丫环不敢近身奉侍。”
但燕王府的血,已然落地,覆水难收。
傅孤闻摆摆手,打断他的话,声音安静得仿佛未受影响,“不消。”
她怔怔看着傅孤闻,喉间收回一声极轻的哽咽,像是胸口被人硬生生压住,连呼吸都变得艰巨。
他低头,缓缓拭去指尖残存的茶水,半晌开口叮咛道:“盯着沈卓潇,再给他添点乱。”
“我只是来看看母亲。”
傅孤闻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她,唇微微抿起,喉头转动,终究没有再说一句话。
她盯着傅孤闻,眼神锋利得像要剖开他的血肉,透视他的灵魂。
澹台皇妃的权势,他能够一一崩溃。沈卓潇的野心,他能够步步算计。
他的声音安静,嘶哑,却透着压抑的怠倦。
“她倒是有些手腕。”燕老王妃语气平平,眼神却泛着冷意,“你还真是命大。”
有些事,他能够窜改。
她哺育了他,却从未靠近过他。
“恕我无能。”傅孤闻闭了闭眼,声音嘶哑,“人死不能复活。”
她的亲生儿子沈卓禹,因他而死。她的夫君,也死于诡计当中。她的平生,几近被毁在“傅孤闻”这个名字上。
有些人,他再如何尽力,也回不去了。
傅孤闻坐着未动,指尖缓缓收紧,那边仍残留着微凉的茶渍。
她猛地向前一步,直逼傅孤闻,眼中是压抑已久的恨意,如暴风暴雨囊括而来。
他缓缓后退一步,朝她深深看了一眼,回身拜别。
她的神采惨白,双眼充满血丝,眼角发青,整小我仿佛被光阴压垮了。
燕老王妃没有回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她盯着傅孤闻,字字如刀:“可别再叫我一声母亲,折煞了我这老妇。”
探子退下,门扉轻合,氛围仿佛也随之凝固。
傅孤闻收回视野,长叹了一口气,负手而立。身后的侍卫皆沉默不语,唯有冷风吹动树叶,收回沙沙声响。
傅孤闻指腹缓缓摩挲着茶盏的边沿,掌心有些湿凉,半晌后,他低低笑了一声,笑意极淡,藏着说不清的意味。
探子跪伏在地,腔调降落而短促:“天南地北,修真羽士,皇妃母族暗里豢养怪杰异士,乃至……”
她俄然笑了,笑声干涩而冷酷,仿佛在听天底下最荒唐的笑话。
探子声音压得更低,仿佛怕惊扰了甚么可怖的存在。
赵管家立即领命。
傅孤闻指尖微顿,本来稳稳握着的茶盏悄悄一颤,茶水晃出一道颀长的弧线,落在桌面上,渗入木纹。
“奉告我!你到底用了甚么体例?”她的指尖狠狠按进布料,力道之大,指节颤抖。
傅孤闻脚步微顿,眼神微冷,傅孤闻没多想便沉声叮咛道:“让人守着院子,闲杂人等不得擅入。”
燕老王妃死死盯着他,眼底翻滚着滔天的恨意,如同一片燃烧的深海。
傅孤闻悄悄地看着她,低声道:“儿子来看看母亲。”
“太子殿下,”她开口,声音微哑,“你还来看我这糟老太婆做甚么?”
“苏月婳治好的。”
“请回吧,太子殿下。”她嗓音微颤,手腕一松,佛珠啪地一声崩断,珠子滚落一地,在沉寂的小院里收回刺耳的碰撞声。
傅孤闻沉默着,迈步走向燕老王妃的院子。
一只信鸽扑棱着翅膀,自角落腾空,密信出府,去处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