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尔,樵童如一道幻影,哧溜一身没了踪迹。

“那里好对付?”陆禾将酒坛搁在石桌上,悠然坐下,慢道,“他性子慢吞,又做事谨慎谨慎,唯恐漏了一星半点事件没与我们说。如果陛下再给他几日时候,他怕是连内宫十二监都要与我们细细道来!”

一席话间,棠辞已小半坛酒下肚,眸色还是腐败朗朗,不见醉意,倒是脸颊出现了点点绯色。他淡笑一声,道:“顺天府衙此次倒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京师地界,又时价白天,甜水巷多贫户穷者,不惧匪盗,是以宅院大门未落锁。

再看陆禾头戴儒巾,身着襕衫,腰系丝绦,清楚一副先行回家换下官服的模样,更感到惊奇:“那连旷达是如此好对付之人,折腾了你们几个时候就放行了?”

白子一落,堵住失群离索作困兽挣扎的一片黑棋。棠辞这才抬眼,漫不经心道:“我早已服药,绝了那物。”

“这个……我可没问。”渔僮难为情地干笑了几声。

与棠辞对弈,他向来不敢掉以轻心,每一子每一招无不瞻前顾后,瞭望大局。只明天,他忽而想起甚么,瞥了燃起袅袅炊烟的厨房一眼,凑到陆禾耳畔低声问道:“你为何挑个男人服侍?行事岂未几有困顿宽裕?”

人生六合之间,若白驹过隙,俄然罢了。

陆禾只轻啜了一口,他素不善饮,喝酒只为扫兴,点头道:“路过何家酒楼,许是遭柳湘清一事影响,买卖差了很多,我瞅着还剩一坛荷花蕊,便买了过来与你。免得你几次三番数落我白吃食。”

渔僮嘿嘿笑了几声,把木凳子重新放好,坐下说道:“可不就是个差役嘛!我见那差役神态告急镇静,借着邀他用饭的来由将事情套了出来。本来啊,七凤楼的名妓柳湘清今早上被龟奴发明死在房里了。未几时就来了官差将全部七凤楼临时查封了,一干人等不得随便收支,那些个忍了一早晨想着逛窑子的公子哥儿们那里耐得住,眼巴巴地站在楼下望绣楼上的女人,再添三三两两看热烈的闲人,另有赶来凭吊柳湘清的痴人儿。这不,把整条街围得水泄不通。那差役奉养的官老爷坐着软轿行到路口,摆布摈除不得,绕道而行又费时得很,因而遣了那手脚敏捷轻巧的差役扒开人群过来办事。”

棠辞听到这儿,唇边勾起一抹洋洋得意的笑,面上仍旧讶异:“柳湘清?七凤楼阿谁名妓,怎地了?”

望着渔僮仇恨而去的高大身影,陆禾点头感喟:“仆如其主,仆如其主啊。”见棠辞眉眼含笑,陆禾又酸溜溜地续道,“只我一小我在家,懒得开灶火煮食罢了,竟落得个寄人篱下的地步。”

封泥未拍开,然酒香已四溢。棠辞是个馋酒之人,当下不及呼唤在厨房忙活的渔僮,自个儿取了两个杯盏返来。斟了参半杯,入口顿觉酒液醇而不腻,便问道:“廊下内酒3?”

“连大人与邢康平私交甚好,是以闻此动静向我们连连告罪,仓猝驰驱去了。”开朝以来便严禁官员狎客游欢,身为朝廷三品大臣便服出入烟花柳巷本不是件小事,只是各个官员间大多相互包庇相互容忍,御史上奏弹劾也被压了下来,是以才一向轻易寻欢。可柳湘清这事闹出性命,人赃并获,任凭邢康平有几张嘴也说不清道不明,即便朝中有人讨情,罢官回籍怕还是最轻的措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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