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尚书沈让先谏流民四周迁徙,逃荒求食,心有怨怼,唯恐生乱,应由朝廷颁布政令暂往邻近充盈地区就食糊口。

这也是个不奉迎的肥差,办好了必然升迁封赏,可实地勘灾负担照实禀报灾情的担子,灾情严峻几倍,沈旭周等人瞒而不报的罪恶便严峻几倍,俗话说师徒一体,沈旭周既是韩儒的弟子,也同时是韩儒的面子,此番若将韩儒的面子弃之不顾,今后即便升迁了怕也得落个举步维艰的地步。

张保垂首低目,眸子子滴溜溜地转了转,瑟瑟道:“宫门下钥前一刻,先是吏部秦大人递牌子请见,后是户部韩大人递牌子请见……”觑了觑天子的神采,咽了咽口水方道,“昨夜陛下千载难逢地歇得好,奴婢恐怕滋扰了陛下的清梦,又见时候已不早,遂留了折子,令二位大人先行归去安息。”

斗转参横。

淳祐帝高坐龙椅之上,指着御案上的一碗白粥,不冷不淡道:“此取自湖州米。”又捏了枝树根,“数月以后,寒冬腊月,哀鸿食此乎?”

话罢,满殿阒然。

吏部尚书秦延既谏湖寻两州受灾彼苍生千上万,家破人亡流浪失所,朝廷为安抚民气理应减免赋税并遣派要员实地勘灾,当场赈灾。

因干系严峻,哪怕夙来政见反面龃龉日深的大臣你来我往各抒己见,秦延与韩儒两位权臣亦是如此。

丁茂实现在已觉天子大怒之下罚得太重,如果将太子打碎了恐得不偿失,正想开口劝谏,却听殿外窸窸窣窣一阵喧闹,竟是宜阳公主突破内侍的层层禁止抢进殿来。

是夜,天子先去奉先殿给列祖列宗敬了香,才回到寝殿翻看先前命工部户部呈上来的积年洪涝施助之事的卷宗,晚间的精美糕点也一并撤了,鸡鸣时分才肯合眼憩息,实可谓勤政为民,宵衣旰食。

天子又是在一身盗汗中被恶梦惊醒的,那梦里有与他一母同胞的兄长大声吟唱七步诗,唱罢含泪大笑割袍断发纵身跃下高楼;那梦里也有早已作古的德宗天子厉声诘责他为何同室操戈手足相残;那梦里另有十二年前饮尽毒酒七窍流血张牙舞爪向本身索命的一众王子天孙;那梦里更有惨白着脸堵截右手小指立下老死不相来往誓词的懿慈。

淳祐帝神采已大变,强自平埋头神,瞥眼看向察言观色后亦战战兢兢的张保:“昨夜几时递的折子?”

“你们都是泥塑木雕不成?拿马鞭来!”天子话音才落,张保再不敢对付,马上命人去取了马鞭,又向天子支吾道:“陛下,公主……”

天子闻言不怒反笑,踱步数圈:“好,好得很啊!一个个地不愧是朕的后代!”丁茂实的奏本才到,一会儿工夫便参本如山,当他不知是何人所为?太子才召来多久,宜阳便能从公主府赶到宫里,连女儿都敢在本身身边安插人手了?

饶是提腕止鞭,为时已晚,只见马鞭狠狠咬上宜阳的右肩,疼得她立时浑身一颤,咬紧了牙才不至于哀声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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