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王一听,笑了:“我待在这儿,除了看书还能何为?”又看向坐在柔珂身边总低着头的棠辞,问道,“但是我小柔珂的将来夫君?男人汉大丈夫,怎地羞答答的,连脸都不准人见的?”
楚王见这绯袍年青人向本身拱手作揖道了声谢,多看了他几眼——面色难掩戚然凄恻,竟似比柔珂还难过几分,不由在心底里给他竖起个大拇指。楚王自是不信晟王会做出此等胆小包天之事,可事已至此,人证物证并获,还能如何脱身?向来成王败寇无可厚非,落到皇家里,这条原则怕还贯彻得深远些。
昔日个头小小总爱奸刁肇事的女孩经年未见,蓦地化作面前这个白净非常标致精美的男儿,晟王看了她好久,眼睛里淌过心疼、遗憾、抱怨、自责……到了最后,只剩一腔放心安稳,他拍拍她的肩膀,微浅笑道:“好,甚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的小阿玥公然不是福薄之人。”
晟王抹了把盗汗,行至棠辞面前,递了匹手巾,轻声道:“可莫要哭了,我打小便见不得人哭,男的女的都是如此,标致的人更甚——”
眼睛不自发地瞥见她胸前的文官补子,盗汗顷刻浸了浑身,晟王不由颤声问道:“你为何……为何扮作男装?还与小柔珂……”
寒冬之日,宗人府里圈禁的多是犯了事的皇室宗亲,虽不至于一张石床一袭稻草一盏将灭未灭的油灯对付了事,可到底比不得锦衣玉食的府邸。
晟王不轻不重地敲了她一记:“那里学来的抵赖?我是你母亲的弟弟,弟弟另有很多个,不缺我这么一个,而你倒是她现在独一的孩子,你若事败,该是如何不孝?若说对不起,我倒实在对不起我妻儿……”
“小柔珂?”晟王见了来人,面带忧色,放下书卷从榻上起家,捋了捋衣袍,好轻易寻来两张不落灰尘的凳子,请她二人落座。
要晓得,人间另有很多想生而不能生的人,世事老是这般造化弄人。
才步入天井,一个手脚不便的老婢子端来一盆炭火,自二人身边踱过——刺鼻熏目标味道劈面而来,直呛得柔珂两眼含泪。
晟王见她又掉了眼泪,持手巾为她擦拭,哀戚一笑:“我一个将死之人都不哭,你哭个甚么?长得这么标致的孩子,该多笑笑才是。”他又叹了声气,抬手抚平了她紧皱的眉头,“我自认所谋之事天衣无缝,却低估了天子短短十数年间竟将偌大的国度皆紧紧地把控在他手中,指缝间都透不出一缕风。听王叔一句劝,齐王该杀,该诛,却并非你能办获得的……”
能活着,便是功德。
棠辞快速滞住了,她看着晟王的嘴唇悄悄翕动,声音温软,与儿时别无二致,却说出了令她始料未及的奥妙:“兵甲东西是真的,龙袍虽不知是何人藏匿于我府上,但是,我确切成心谋反。”
“王叔……”棠辞的又一声轻唤截断了晟王的话头,他不由温声应道:“哎,王叔在这儿。”
最是无情帝王家,并不是平话之人戏台之上的平空测度。
婢子依言而做,待关门后,到底是清爽了些。
“非悠长之计。阿玥……”晟王慈爱一笑,“你母亲在碧云寺里捏着丝缕期盼,冷静候了这十三年,不是想比及一具功败垂成后冷冰冰的尸身。你想令她白发人送黑发人么?”
“王叔……”棠辞又惊又悲。惊的是一贯平和温善的晟王竟真有造反之心,悲的是棋下险招,当下倒是几近无路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