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且说子期木然着抱着沈辛夷的尸身,双眸冰寒似万古不化之寒冰。凌晨微熹的晨光自叶间班驳洒落,混乱的爬满了子期浑身,却未曾给她带来一丝清浅的暖意。
子期仰首瞧着细弱的树身,唇角轻扬道:“古语有言,梧为雄树,桐为雌树,同长同老,同生同死。娘亲,你必是喜好这里的。”
泥土裹着凌晨的水露,将子期裹得如泥球普通。她浑身酸痛如置火炽,若不是她心中高悬的那道执念支撑,她早便被这连番的悲哀打击的溃不成军。可既是如此,子期仍旧固执而行。她细细地的扫视着四周的林地,试图替沈辛夷挑选一处干净的居住之所,借以了结她身为后代者的最后一点孝道。
子期见诸事已了,便扯下身上的衣物,随便包裹了本身血肉恍惚的十指,又细细地清算了本身的穿着面庞,方才恭恭敬敬的跪倒在地,给沈辛夷狠狠地磕了几个响头。
终究,子期将口中最后一点饼子艰巨咽下,还不等本身缓缓精力,复又渐渐的挪回了沈辛夷旁侧。子期寻出方才拣择的坚固石块,于一旁巨石上狠狠地敲打着本身腕间的枷锁。幸亏那铁制枷锁利用的光阴颇长,连接之处生了一层厚厚的铁锈,早便脆弱不堪。子期下了死力敲打了半晌,便从生锈的接口处齐根断开,再也用不得了。
心念已定,子期遂不再踌躇,她强撑着本身的伤痕累累的身子,缓缓地踏上了归京之路。
子期攥紧了双手,将手中的细粮饼子合着鲜血吞下。时至本日,早已分歧往昔。子期深知只要活着,方才有复仇的机遇。子期逼着本身一口接着一口的狠狠吞咽,饼子中稠浊的藐小石块一次又一次的研磨着子期柔滑的喉咙,痛若剔骨。
至于子期以后又有何故事,且听后文细述。
子期以手握拳,重重的捶打着林间的腐土烂泥,沉重的枷锁似巨石普通,重重的压抑着子期荏弱的身躯,狠绝地掣肘着子期统统的行动。连日来的温饱与驰驱已然耗尽了子期统统的力量,她只得跪爬在地,借着肘臂间的力道,在林间缓缓挪动。
话音将落,似有一阵清风悠悠飘过,惊扰了枝间的梧桐细叶,沙沙轻音缓缓泻出,似是呢喃,似是感喟。
言罢,子期以手为铲,死命的扒着身前的泥土,枯枝戳破了她柔滑的指尖,碎石折断了她光亮的指甲。腕间沉重的枷锁在她这般行动之下,铛铛作响。鲜血自子期的指尖蜿蜒流出,垂垂的将她的手掌尽数染红,连泥间异化的梧桐细叶也被感染的血红一片。
子期就这般不知辛苦的、不知痛苦的埋首挖坑,只到日头西下,子期方才挖出一个堪堪安设沈辛夷的浅坑。
秋风扫落叶,悲者不成眠。堪忆海棠妖艳花解语,难知辛夷香浓叶难逢。
可春季已至,百花尽散,连山间最为常见的藐小野花也失了踪迹。万般拣择之下,子期只寻得林中一颗富强梧桐。色若黄金的梧桐树叶自枝头垂落,密密的铺了满地。
子期将泥土一点点的填满,于土堆四周压上一圈藐小的碎石,用尽本身的以是力量,为沈辛夷隆起了一座矮矮的小坟。
待子期吐尽胸中最后一点浊气之时,方才紧咬牙关,将沈辛夷的尸身背至那处浅坑中间,将她谨慎翼翼的放入坑中。
“自此后,人间再无子期。”子期以头抢地,任由眸中清泪滴落灰尘当中,再也寻不得一丝陈迹。言罢,子期撑着一旁的树枝踉跄起家,头也不回的离了这处悲伤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