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征前,便也是在这里……抱过他的娇娇。
辇子飘飘摇摇,顶上黄伞盖被风吹的翻了去,雨点子从他头顶泻下,他未戴冕旒,行的极仓促,很快,雨水顺着两颊滑落,落进眼里的几滴,与眼泪和在一起,蹭红了他的眼眶。
曾为一人牵肠挂肚。
没有阿娇。
多少年,凄凄寒夜捱过。
他哑着声,音色极降落,轻乜了那宫女子一眼,却又很快收回目光,放远了荷花塘……
皇太后再见天子时,锦帷香浓,旖/旎明艳,他从宣室殿搬到了清冷殿,冬居宣室,夏卧清冷,一轮一轮地换过美人。像萎去的花,一茬一茬地盛过又开,开过又盛,汉宫最不缺的,便是鲜妍的花,鲜妍的美人儿。
长乐宫大怒。懿旨曰:远瑾夫人败纪坏纲,有负圣德,然太后恩情,命其自缢。
内臣紧扑了畴昔,膝行,嘴里落出沙哑的祈求,几近是求爷爷告奶奶般的哀嚎,――这天然使不得!自高祖天子辟天下、建大汉始,汉宫中,还从未有过一个天子,赤手孤身在雨中独行,――这可不是要他们内侍的命么!
“彻儿,”太后在身后叫住了他,“你此时去亦是无用了。母后心疼你,――你……还是回宫好生歇着吧,长路来,皇儿不轻易,都未安息便这般折腾。”因说:“她是他杀的,非哀家赐三尺白绫……她……连个尸都城没留。”
他们都说,陈皇后是个美人儿,像馆陶大长公主,又像太皇太后,活力的模样,尤是明艳……
朕想要个孩子。你生的。
“陛下使不得!”
“是这里……?”
内侍一怔。
因怯怯道:“没……没人逼夫人,投塘子是夫人不堪受辱,以是……”
原是如许,本来只是为刘荣!
天子沉默。
那是他的少年时候,他最美好的回想与和顺,都在这里。
雨越下越大。
一步一个足迹,印下浅浅的纹路,向长门而去。
天子此时却已经挣开了搀扶他的内侍,一小我,冷静地,踽踽向前迈开步子……落进宣室殿晕黄烛光里的,是一个凄落趔趄的背影。
汉宫,浸润在一片急雨声中。
她的儿子,头也不回。
他笑,咯咯地笑,那一年,他七岁。
他却像孩子一样喃喃自语:“朕去看看陈皇后……”
面前掠太重影叠叠,汉宫独一的和顺与情面,曾经在这里停驻。
而后再产生的事情,已无人能够对证细节。只知那一夜,太后亲审远瑾夫人,言语中词令必是极苛,后,远瑾夫人不堪受辱,回宫时,剪碎太后所赐白绫,于后院荷花塘前踱步好久,刚烈沉塘死。
一恨,便误了毕生。
“谁逼她的?”天子一失神,恍然便问出这么个题目。
是死寂。一片死寂。
那孩子终究来了。
君上在日夜不歇的冷雨中,听了一个哀痛难过的故事。
“是这里,”宫女子哭道,“婢子没拦住,亲见夫人投了塘子――”
天子手中紧攥着碎裂的雨珠,这股湿意,竟侵了体脉,他这一起劳累,未曾好好歇息,现在更是体弱不能,肝火攻心,因狠恶地咳起来……
本该欢畅的事,却惹来祸端。心机细致的皇后发觉了不对劲,再一对证,月份对不上,远瑾夫人腹中孩儿,竟为奸/夫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