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纱窗日落渐黄昏(12)[第1页/共3页]

外祖母老了。

“不打紧,”她娇娇俏俏略一笑,“长乐宫的地板子,都似火炉烫的,可热的紧,阿祖这里,但是阖宫最好的地儿,一点不凉。阿娇可愿跪,祝阿祖长乐无极。”

太皇太后觑他一眼,笑容莫辨。忽地便向陈阿娇道:“娇娇,多吃些,你那边,恐怕找不见如许精美的吃食。才几个月,瘦的没形儿啦,阿祖怪心疼。”

天子居中而坐,窦太后与陈阿娇随坐身侧。宫人们缓缓行来,膳碟传入。好可贵的家宴,天家严肃于此时,已是荡然无存。祖孙三人和乐乐围坐一团,长乐宫已好久不设席,这一顿随来的家宴,让窦太后非常欢乐,气色看起来也好了很多。

她们是恭敬温婉的,天子要如何,她们便回声拥戴。卫子夫如此,阖宫美人、夫人,无不如此。于她们而言,谁是‘天子’有何要紧?她们顺服思慕的是“天子”,而非他刘彻。

很多年以后,他一向都在想这个题目,不幸帝王,这平生仿佛在曲折阴暗的甬道行过,与朝臣盘磨心计,与后宫周旋雨露,却不知谁是真敬爱他?亦或,是爱他的皇位?

席间阿娇无话,天子看起来也有些奥妙的情感,太皇太后活过这么多年,人老心机重,天然懂这些孩子内心的弯弯绕,只不点破,因说:“天子,哀家老啦,这几日来,愈发怀旧,一个囫囵梦,都能梦见启儿,启儿出世时候的模样,那端倪眼神,孩子,天子,真像当年哀家在猗兰殿第一目睹到你时那样儿。你圈在黄袱裹子里,瘦肥大小的,肉似的一团,哀家从王美人怀里把你接过来――嗳,王美人在哭,当时你父皇……大抵不大喜好她的,她得了麟儿,你父皇也少来瞧,她哭的好悲伤。实在……说来也教人笑话,哀家是恋慕她的――她哭甚么呢?好歹有封位、有儿子、有丈夫,哀家可比不上她!启儿当年出世的时候啊,我们还在代国,那年景,兵荒马乱的,高祖天子早已驾崩多年,吕氏掌权,惠帝刘盈居位,朝中一脉皆是吕姓权臣,我们呐,日子过的可苦!高祖天子留下这几个儿子中,便属你祖父声望最高,彻儿,功高震主啊,你懂甚么叫‘功高震主’?吕太后戒心甚重,盯得我们代国……几近没有活路啊!”

只要陈阿娇是分歧的。

阿娇因闻得太皇太后提及天子,她面上天然难堪,便说:“是娇娇擅作主张,带了两名宫女子,走偏门来长乐宫存候。不想在角门那边儿,巧是赶上了陛下銮驾,这夏季里寒气渗入,北风啸的张狂,杨长侍因怕陛下受凉,便在角门里歇停了銮驾,避避风头;阿娇正赶上,陛下便与我一同入殿,想上您这儿讨点吃食,暖暖身呢。”

天子倒是有些活力了。

老太后笑了,满额的皱纹都伸展开来:“娇娇这张甜嘴儿,尽哄老太婆。――如何,我听她们说,你这一趟,是跟天子一道儿来的?”太皇太后上了年纪,穿着华缕,固然保养得宜,却仍盖不住那一分儿龙钟老态的颓颓之色。一双衰老的手自金绣线的笼袖里伸出来,青筋毕现,瘦骨嶙峋,就这么搭在赵清蓉腕儿上,像枯树枝似的。

阖宫的女人,个个对他低眉顺首,唯她一人,猜不透,抓不住。

固然刘彻就是天子。

两边候立的嬷嬷打起帷幔,老太后在宫女子赵清蓉的搀扶下,缓缓行出。阿娇迎上去,才趋前两步,膝一软,便跪了下去:“阿祖……娇娇给外祖母存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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