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阿娇。
天子略微顿了顿:“太皇太后的话,孙儿服膺。”盘中的吃食皆已凉了,有宫女子想要撤走,被他拦下。巍巍汉宫,竟无人晓得,他是怀旧的。
她们是恭敬温婉的,天子要如何,她们便回声拥戴。卫子夫如此,阖宫美人、夫人,无不如此。于她们而言,谁是‘天子’有何要紧?她们顺服思慕的是“天子”,而非他刘彻。
她跪在那边,又伏首,实实磕了个头,才欲起家。窦太后身侧服侍的两位嬷嬷已领命来扶她:“娘娘起家吧,地凉的紧。”
“喏。”赵清蓉拜下。
天子眉头微微锁起,似在沉思。窦太后这番话,句句戳心。文天子脾气敏达,他却也不拙。文天子能想明白的,他当然也能想明白。
“阿祖好生吝啬,娇娇讨点儿吃食,也怪扣扣索索的!”阿娇笑着,起了身赶紧去扶窦太后,把身侧的嬷嬷都赶了边儿去,打趣道:“饿坏了娇娇不打紧,外甲等着的九五之尊如果冻着饿着啦,明儿个满朝文武可不要上个万把字儿的奏折么,‘愿陛下保重圣躬’,可烦呢,折子递了长乐宫来,莫要教阿祖把眼睛也熬坏了!”
两边候立的嬷嬷打起帷幔,老太后在宫女子赵清蓉的搀扶下,缓缓行出。阿娇迎上去,才趋前两步,膝一软,便跪了下去:“阿祖……娇娇给外祖母存候。”
窦太后笑道:“好不成样儿的,一个是九五之尊的天子,一个是凤仪天下的皇后,怪馋嘴儿,像小时候似的,尽赖哀家这处缠闹,哀家若说不给么,两边儿都是心尖上的肉肉,饿坏了孙儿,成个甚么模样!哀家若给,你们烦闹的没体例,三天两端儿跑哀家这边,叫长乐宫管炊事,哀家这老婆子,爱好清平淡淡,哪像你们,年青轻的孩子,尽爱山珍海味!”窦太后笑眯了眼,言语中明是“嫌烦”,实则句句露着欢畅,天家伦常,与平常百姓家无异,祖母天然爱儿孙绕膝的场面,其乐融融,一派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