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以孝谨治世……本宫与你,亦是有家人父母的,焉能眼睁睁看着别人骨肉分离?长门宫里,冷了这么久……左不过再让她为自个儿父母挣一挣罢了。也许瞧在她的面儿上,陛下能饶堂邑侯一家……如此,我们亦算是积德了。”卫子夫的声音愈发朦朦,像是从迷雾里晃开来似的,月色透过莹薄的绡纱,照在她身上,映着一个浅淡的影儿,极动听。
卫子夫支起家子,仿佛是下了极大的决计,把婉心叫到了跟前,抬高声音道:“左不过是我们吃了亏,你去长门宫跑一趟罢,――她一人关着,不闻窗外事,长安城里城外一起子产生了这么多事儿,一丝丝风声也不给她透,真真儿要憋死人么不是!当真不幸!”
她这会儿是真有些活力了:“婉心,凭外人如何说,我们问心无愧便是。你年纪小,并不太懂这些人伦常情,本宫膝下有卫长、阳石、诸邑三女,亦是做母亲的人,自是怜恤母亲的心。先头,馆陶大长公主尚在长安时,的确因她女儿陈皇后之故,难堪本宫很多。现在想来,亦是‘莲子心中苦’,畴昔的事情,本宫就当稀落撒掉的灰,被风一吹,便畴昔了。――只这件事,你不能再怠慢,须当顿时行去长门宫,奉告陈后,现下是个如何的风景才好,她想做甚么,凭她去做,我们但是再也管不了啦。”
蕊儿笑了笑:“承明殿来了人,你可晓得?”红儿差点跌了一跤,扔了剪子,直问:“承明殿?她们……来何为?”
“说实话,”卫子夫摇点头,“本宫不是爱使小性儿的人,――后宫雨露均沾,本是该的。陛下幸各宫美人,亦是端庄事儿,前人有言:‘螽斯羽诜诜兮,宜尔子孙振振兮’,可不是这个理儿?”
婉心却不动,膝盖像是生在了地上,如何也不肯起来。
婉心噤了声,内心悲叹,却不敢说话。是呀,这后宫里的女人,哪个不是如此,芳华太短,君恩更短。
“偶尔?”她声音很轻,似在自问,公然又很快自答:“也是了,宫里年青貌美女人如许多,陛下‘偶尔’去一下,亦是厚恩了。”她见婉心仍悄悄侍立榻下,因说:“这阮美人……倒是个实诚人,本宫瞧她做事挺妥当。”
“日子是长着,”她淡淡觑一眼窗外,暖暖的日头打晃在火线一隅,枝上缀着几崭新红,艳艳的,煞是敬爱,她抬手,悄悄顺着绡纱边沿摸上去,仿佛如许就能把满目标艳阳都抓住似的,“但本宫的芳华,可不长。”她的声音一出口,便似融进了那片暖阳中,飘飘的:“甚而……是太短呀。”
可惜不是。
卫子夫一贯贤能淑德,果然教贴身侍女婉心跑了来报信。她是个晓得后宫自保之道,又爱为旁人考虑的好女人,天子现在显有圈禁陈后的意义,明着便是不让陈后晓得她父母背反朝廷一事。但卫子夫恰好违背君意,引火上身,数来亦算可贵。
“娘娘身上可好了些?婢子教奶妈过来,将诸邑小公主抱来逗逗?”
“凭陛下日理万机,不时便宿宣室殿啦。”
卫子夫太仁慈,太贤德,入了掖庭这方尔虞我诈的地界,还是为旁人想的多,为自个儿数算的少。
婉心心下佩服,这卫夫人,公然当得一个“贤”字,难怪天子捧在手内心疼。如许贤能不妒的好女人,汉宫里头恐怕再找不出第二个。因说:“回夫人话,前回婢子听御前黄门郎叨叨起来,这几日……掖庭阮美人侍寝最多,陛下偶尔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