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美人跪着,悄悄扬开端,泪痕满面,闪闪的,仍泛光。
天子只微扬眉,淡淡看了她一眼。
卫子夫冷静抹泪。
天子深觉那老头儿空长如此人高马大,半点儿胆性没有的,便不希冀能等他憋出几个有效字儿来,催问道:“如何?”
美人如香草,楚楚不幸之。
“子夫,”天子略一皱眉,“朕不解。”
阮美人才开口,天子已嘲笑:“朕明鉴,朕必然明鉴。”
汉宫,仍然暮如沉钟。
君心难测,果然是君心难测呀。卫子夫部下捏了一把盗汗,对君王所言所行,甚是不解。方才君王所示,对她,亦算作警告威慑,清楚是要回护昭阳殿阮氏,可这回,才半盏茶不过的时候,怎又对阮美人这般咄咄逼人?
卫子夫手脚有些生硬,被天子掣着,已转动不开来,她这么偏低着头,羽睫凝泪,楚楚不幸:“陛下……”将将开口,那眼泪已是哗哗滴下,沾湿绣襟,天子不忍:“你说,朕为你做主。”
他冷冷:“婉婉,你另有甚么要说的?心机如此之深,心机如此之重,你让朕……即便故意回护你,亦是不能!”
“陛下明鉴……”
本来天子也会倦呀。
天子略顿:“那画……是你呈送于朕的。你晓得朕向来端方,必是先送承明殿,朕日理万机,不得过眼这些个小事,交子夫先过目,再挑邃密一一报呈,朕可省很多少时候。如此一算,上呈的礼,必先在承明殿滞得数月,你若在墨中掺麝香,必可害得子夫。朕所言,可有错?如此,你另有何话要说?”
在漫天烂漫春/光下,整片大地复苏了。
老太医咀嚼三番,因忖如何说话,方能教天子少怒,稍事又道:“……则,则女体有损,胎儿有害,年久平常,并不作一夕之效,即便滑胎,亦难考虑是何因此至……”
“这画墨中,有甚么?”天子似极不耐烦:“你有罪?不过是眼拙,瞧不出来卫夫人经常腹绞病因安在罢了,朕未说甚么,你倒兜揽了个概全,那尽好,你揽着吧,卫夫人与腹中皇子如有差池,朕拿你是问便是。”
满室世人皆跪下——那些刚出落的小宫人,直是趴下了。双手、两足皆着地,富丽宫衣袒护齐身,正颤抖呢,也搞不清是何状况,天子巍坐不动,满室皆是死寂。不几时,却闻声主位那边似是有了动静,卫子夫在侍女的搀扶下,亦缓缓跪下……
“已俨有滑胎迹象,似是麝味入体,寒不自禁,若不是发明的早,恐……恐……”
卫子夫跪下,膝行天子面前。
“宣太医令回事。”天子眉色很冷。
“你的意义是……”天子语气极淡:“本日不知如何,画中的麝味俄然大了很多,才致子夫几乎小产,若不然,画中循量麝味,日日损女体,却因剂量太小,底子没法发觉,是否这个理?”
帝王果然最擅猜忌,帝王多心,早已忌了她这枕边人,那今后的日子……该要如何过呢?
天子讨厌兜兜转转地说套话,才一开口,个个自称“有罪”,既有罪,便捧着顶戴等领死吧!那老太医天然再不敢与天子兜话,便道:“这画中入墨有古怪,下臣已确察,以一味麝香研入墨中,散于室,久而不觉其味,然,光阴稍久,麝味已洇浸入骨,若妇女得胎,则……”
“子夫,你不必如此……”是天子的微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