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面前一阵迷混,只觉天旋地转,不由冷声:“好,好……”他转头,冷冷盯着绣床上靠坐的陈阿娇:“你们真好!把朕骗的晕头转向,拿朕九五之尊当猴戏耍!”
不想天子已甩袖背过身去,很冷的音色,一个字一个字从他口里吐出来:“颁旨——”他踢了踢蒲伏在谒的杨对劲:“皇后失序,惑于巫祝,不成以承天命。着——其上玺绶,罢退居长门宫。”
杨对劲抢急了道:“女的……女的……”他只顾舌头打结,没头没脑地憋出这两个字来,天子怔怔一觑他:“着魔似的,转头摘你脑袋。”忽地恍悟,才细细打量起那“小白脸”来,好细嫩的皮肉,天子眯着眼,只觉恁眼熟呢,像是在那里见过似的,因怒声:“朕叫你昂首,你顶着几个脑袋来,敢跟朕杵眼瞪不清的?”
天子多么机谋,现在提起堂邑陈氏,原不是顾她表情的。天子是在威胁她,陈午死了,她另有长兄陈须好生活着,此时陈氏一脉,是死是活,她陈阿娇手掌七分。
现下看来,昔年那般的恩宠,皆如笑话普通讽刺。
天子松了手,不知何时,眼圈涩涩发红,回身时,脚下一个踉跄,几乎打了跌,杨对劲蒲伏行去,欲扶天子,却被暴躁的天子一脚踹开:“滚蛋!蠢主子!还不快去颁旨!”
天子忽地便有些不忍。恨她,还是恨她。但竟不测埠,竟不忍动她了……
天子心却兀自一疼,——他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会笑,还是当初灿若烟霞的模样,笑中却有眼泪簌簌落下来,恍惚了面前一片。
“他”不肯。只杵着,内心许是惶惧的,露在衣衫外的胳膊抖的很短长,想来,天威大怒,那个不怕呢?
杨对劲一颗心吊在了嗓子眼,方才有些话正嚼到喉咙口,此时内心惶急,却如何也拈不上来了。
她的手不断不断地颤栗,脑中“嗡嗡”一片,好赖是天子提示她了,她若求个情,或许天子会放过母亲罢?
她竟然笑了。眼色极凉薄,仿佛早已吃透了世事,那笑,亦是苍冽的,笑着笑着,眸中一团雾气凝成了冰花儿,转刹时,泪已哗哗落下。
杨对劲内心紧抽了抽,咬碎了银牙,狠瞪那被天子撂翻在地的“男人”一眼,心说怎有如许的呆脑袋?这会子美意义再出声来,可不是将陈后往火坑里推么?天子是何气性,你给君上戴了绿帽儿,还想出声替君上的女人讨情?可不是火上浇油么,添乱!
本来那所谓“奸/夫”,恰是经常出入长门的……宫女子楚服!原听楚服亲姊楚姜说过,那楚服算会些行巫之术,没成想,巫女扮男装,倒爬上皇后绣床来了!
那不要命的,竟不知如何,正跪榻下,悄悄拽天子玄色龙袍,竟然好不要脸地讨情:“陛下,求陛下放过娘娘……统统……皆与娘娘无关。”
杨对劲“咚咚咚”头抢地,口里直喊:“陛下……陛下!!”是忠奴,他还望着天子再三思,再三思……还能饶陈阿娇?
原是星夜得信,堂邑侯陈午被天子大将斩于阵前,贰内心万分抱愧,前遭长乐宫老太后薨,他瞒下唁信,是有他意,厥后陈阿娇偶然间得知,已是哭的不成何如,现在,恶讯又传,陈午亡……他恐怕阿娇再难受打击,便策画下恩诏,将阿娇迁回椒房殿,复皇后位。没想到进门来,竟撞见这一出,天子再好的忍性,亦吞不下这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