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林卫听令,殿下小民胆敢冒充皇亲国戚,勾引窦沅翁主,其心可诛!朕亲谕,将殿下狂徒押入天牢,待后发落!”
“万不成!”
杨对劲回过神来,催道:“窦沅翁主因何不跪谢皇恩?”
杨对劲拔高了音量:“――陛下问话呐,殿下是何人?”
直到窦沅声嘶力竭的哭声响彻大殿,终究将他拉回建章宫灯火通透的正殿――
好不幸的孩子,这平生如果赔进了汉宫,满好的芳华,连个灰星子都搓不进呀!半辈子都无安然喜乐可言了!
天子要整她呢,原是她殿前讲错,将刘荣揪了出去,正忤天子情意,天子这才找了借口,将她远远地发了边儿去……公然,姑奶奶窦太后一过了身,窦家全无庇护了!明显是俎上鱼肉,被人砍成了肉酱,却还要含泪笑着谢恩。
满殿文武猜疑看了看天子,又将目光瞟向殿下跪着的那人,均窃保私语不止,乃至另有走了声儿的――“果然有些像”、“当真是殿下?”
甚么也想不起来。
好一个天子!这话锋转得如此之急,竟令人兜也兜不住!
他是天子!这般的屈辱如何能忍耐?
这所提“调戏”之事,是指方才那“草寇”与一个得宠的宫妇端倪传情?这尽也怪了,古来帝王,最忌讳这类秽事,摊下台面说了,可不削了帝君的面子?陛下这是如何啦,竟直愣愣地不饰讳,冕上绿油油一片儿,可都雅?
陈阿娇不慌不忙,仿佛与天子唱了对戏,连词儿都对好了,一对上天子的眼神,便知下一步该如何走:“禀陛下,妾名唤‘莺子’……”
天子抬了抬眉:“哦?”故作讶异:“这名儿生得很,朕不太记得了――你本来哪儿当差的?朕半点印象也无……”
眼皮微一动,眼泪便哗哗滴下来。
天子从不令人绝望,因接着道:“――翁主窦沅堪承大任,朕着命窦沅择日北出匈奴,和亲单于,一则换得汉室江山安定,另一则,亦可传朕情意,朕愿与匈奴永修万世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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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临江王刘荣已于多年前“惧罪”他杀身亡,此事四海皆知,此番又牵涉出个“刘荣”来,不管他是真是假,天家威望安在?
窦沅已然语无伦次。这沙哑的嗓音却像鼓风灌彻大殿,簌簌回旋,掠过每一个隅角罅隙,再也收不归去了。
好似要落空了人间统统的挚爱之物。
俄然一个清脆的声音插了出去。世人举目看去,却见那得宠的宫妃正端端下谒,好成熟的姿势!满朝文武列座,天子居高,这久不露面的冷宫妃子竟全不拘束,一言一行皆合适宫仪。
毕竟他孤傲。毕竟天子都是孤傲的。
陈阿娇已废,圣谕非儿戏,断不成说收就收,天子便要用这么个别例将陈阿娇留在身边?
阿沅可也要走她阿姊的老路了!多不幸!
想及此,陈阿娇一低眉,眼泪簌簌而下。
话说到此处,陈阿娇只觉不对劲儿,天子这是要做甚么?难不成……当真是看上窦沅啦?
贰心缩得紧,因冷嗤道:“成何体统!羽林卫听令,将那草民拖出去――砍了!”
天子清了清嗓子,又下谕曰:“翁主窦沅,以祸言乱圣听,朕姑念其幼年不谨,受人勾引,又是初犯,朕不究其责――”原是宽谅的话,天子却俄然减轻了语气,那冷趄趄的话直戳民气:“翁主窦沅温良恭谨,贤惠淑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