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儿被唬的似丢了魂,吞吞吐吐道:“也……也没甚要紧的,娘娘……没说甚要紧的。”
阿娇这几月来见惯情面冷暖,脾气大变,对这班厮门的冷待,也并无太大在乎。但随她一起从椒房殿入长门的忠仆,个个看不得眼,挨着僻殿,主子不入君眼,但这冬总得过呀。炭敬跟不上,整座宫苑,冷的更似冰窖。
“那就禀吧。”窦太后挥了挥手,赵清蓉领一众宫人避席退下。
“长乐奉母后。”
她说不气,当真不活力。教老嬷嬷提了小墩子来,沉沉稳稳地在游廊里坐下。另有小婢提着脚炉、手炉,妥当地服侍着。游廊蟠龙金凤,纹饰精彩,详确浇筑的滚边金漆熠熠有泽,浑然成一气。这是长安,大汉的长安,哪怕是掖庭辟殿,这长门冷宫,亦然是天子之威,耀耀长安的气度。
窦太后抬了抬手,轻掬一口气,面色蕉萃:“千岁永泰?骗三岁娃娃的话,你呀,别搁哀家长乐宫来哄我老婆子,今儿关起了门,我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哀家居后位这么多年,窦氏满门皆沾带着好处,这些啊,哀家懂,你想必比哀家更懂……”窦太后扶了个宫女子,微微靠软枕起了起家,喘口气儿又持续说:“……哀家也想再多活几年呀!看着你们,得侯的得侯,封王的封王,哀家眼一闭,也好放心去见先皇,蹬了腿儿往霸陵里一躺,管得你们刘姓窦姓如何争去?哀家……追文帝纳福去啦!莫管……凡事莫管……”窦太后闭上眼睛,音量愈弱:“可哀家能放心走么?你们不懂避锋芒,这窦氏这点子产业,偏要和他姓刘的争!争的过么?争过了有活头么?哀家想看着你们好好儿地过日子,哀家想多活几年呀!但是能成么,天不假年,老天爷那囫囵口袋子收的紧呀,盯着哀家呢!哀家一走,我包管,彻儿第一个要清算的,就是我们姓窦的……”
阿娇“哦”了一声,眼中并无起伏,歇了一会儿,俄然道:“脚炉火点子小了些,扇旺点儿……”
雪絮越飘越大,扬扬掩蔽殿宇飞檐,放眼望去,像裹挟穹庐的浩大幕布,那落在青石阶上、琉璃瓦上的雪越积越厚,像滚了顶厚顶厚的粉,嫩嫩的,软软的,愈发叫人不忍踩踏。
阿娇“哦”了一声,眼中似有情状,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那也算是‘白叟’了,本宫使着顺手,你们的好,本宫都念着。”她笑了笑,面色略带蕉萃:“你跟着本宫这好久,也该晓得本宫性子,本宫沉敛了很多,不像畴前那样娇纵,本宫不爱难堪下人――那起子厮门在背后如何编排本宫的?你尽管说,本宫不气。”
皇孙孝谨,佳才气当大略,当治时,海晏河清,大汉万民丰衣足食,有如许的好孙儿,窦太后本可无所忧心,居长乐宫好生保养天年,每日领后妃女官谒礼、晨昏定省,好食好用,舒坦的日子过着,无所忧心。
窦氏族长仍席跪不起,伏低身子,拜大礼。
窦氏族长伏地叩首:“臣……臣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统统……悉听太皇太后教诲!”
再上面的话,想必不大好听了。老嬷嬷从速使眼色,叫小婢蕊儿打住。谁想倒叫阿娇瞥见了,挥手阻了老嬷嬷,道:“不打紧,叫她说下去。”
阿娇悄悄叹了一口气。镂金的凤凰,五爪龙,十二章纹祥云,在面前愈来愈恍惚……小暖炉悄悄地掖在掌下,挨得近了,指根发烫,她也不挪开,只待那星火直要蹭了皮肉,才缓钝地弹了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