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听起来有点傲慢,但自古桀骜之士,或多或少都要有几分所依仗,徐佑耐着性子,道:“那,叨教郎君所学何门何派?”
“想谈甚么?如果清谈玄理,恕不作陪!”何濡淡然道:“倒也不是针对郎君,鄙人向来不与人清谈,‘三玄’之文籍,只闻其名,未知其详。甚么‘本末有无’,‘才性四本’,‘天然明教’,‘贤人有情无情’,除了茶余饭后偶尔听起别人提过,其他的一无所知。”
何濡哈哈一笑,仿佛被徐佑言语所激,双眸中如同闪起千万道雷光,道:“扬雄,本姓为‘杨’,为了标新出奇,改了扬姓,此还不敷道,又无耻辱的装点祖宗,自称扬氏在春秋时为侯爵,被三姓所逼而南迁。东汉张衡曾驳斥他此论荒诞,如这等易姓之辈,多么不孝;雄自幼有重言之疾,产业不过十金,沉冥山阴,贫困得志,以平静有为、淡泊名利自夸,可年过四十,不惑之龄,却又自食媒介,出山入京,以辞赋文章、献媚之词作入仕之路,前倨后恭至此,难道不信;入仕后仿司马《上林赋》做《长杨赋》,为主上装点承平,歌功颂德,浑不见汉时天下已经千疮百孔,内忧内乱,是为不忠;王莽篡汉,兴甄丰、刘棻之狱,扬雄不过稍有连累,又是黄门小吏,干他何事?却吓的惶恐无地,自投天禄阁,殊为不智;比及了古稀之年,又仿《论语》而作《法言》,也就是郎君刚才所言,除了诟病阴符,还对暮年赖以仿造其辞赋以博取圣心的司马相如大加攻讦,可称不仁!“
魏晋玄学的核心是《老子》《庄子》《易经》,也称“三玄”,至于“本末有无”“有情无情”等辩题是清谈的首要内容。实在玄学清谈一向被人曲解,它并不是闲得无聊的两小我,劈面而坐,比赛谁吹牛能吹得上了天,而是针对这个天下的本源题目停止深层次的思辨和论证。但从古到今,一旦牵涉到本质和源起,立即就会堕出神神叨叨的虚无主义当中,特别在贫乏科技进步和实际经历的期间,这类纯哲学的辩论终究沦落到看谁的脑洞更大,逻辑更周到,对大众的洗脑更胜利,而不是看真谛把握在谁的手中。
“马先驯而后求良,人先信而后求能。郎君身处怀疑之地,对我有所防备,是理所该当之事,此不为怪。”何濡起家,双手行了礼,淡淡的道:“本日登门是鄙人冒昧,告别!”
徐佑身子一震,刹时转过无数个动机,盯着何濡尽是沧桑的脸面,道:“如此说来,方才在客舍外的偶遇,也是郎君成心为之了?”
“粗识几个字,何敢言治经?我观何郎君意态高远,神思清蔚,一看就知是博学通达之人,五经六艺想必必然熟稔于心了?”
何濡拱手,一揖行至空中,道:“七郎终究明白过来了,我从义兴追至晋陵,又从晋陵先七郎出发而至钱塘,只赶在郎君前面两天,实在不易!”
只是此人开口就是甚么阴符术,就跟后代某些皮包公司去拉所谓的风投,必然得搞一个高大上的项目一样,先不管靠谱不靠谱,起码忽悠人是充足了。
何濡摇点头,道:“郎君说错了,我跟世人皆不不异,既不学儒,也不谈玄,佛道的那一套更是听了就感觉恶心。”
左彣的手已经按到了剑柄上,只等徐佑的指令。何濡安坐如怡,神态自如,仿佛涓滴感受不到劈面而来的萧杀之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