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江山的一个角落,一个断章,一个碎片,已充足令普天下英杰为之百折不挠,九死无悔。

定楷感喟道:“不过我最大的弊端不在此,我最大的错,是当初觉得她聪明聪明,又读过书,我对她算有些恩,她和你也算有点家仇,竟然就把她送到了你的身边,现在看来,当真是救蛇,当真是资敌。”

站立在披发着淡淡血腥气味的阴暗厅堂当中的定楷,转头望了望厅堂以外的人间,问道:“殿下可否将刑台安排在室外?”

因为事出过于俄然,无几人晓得,以是也无人玩味此中的最可玩味处,便是同时下达的,是令皇太子代替圣躬,亲赴金吾卫监刑的旨意。

定权扣问道:“旨意已经宣读给罪人了?”

他眼看着年青的罪人,自发地俯身刑具之上,将失利者热诚的姿势,成全得泰然自如,无怨无尤。

定权神情一滞,蹙眉无语。

定权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点头。

定楷的神采仍然平和如常,道:“西山总还会有我的一席之地罢?那边就很好了。”

金吾卫士将已经身为庶人的罪人萧定楷从赵王府中解递至本卫时,太子已在卫中等待,手中把玩着的恰是本案中最关头的物证,那条醉弗林纹方团銙白玉带。侍立在他身后的金吾卫正批示正有些难堪,“臣提出来,殿下看是能够看,只是这是要紧证物,若要取回需得陛下旨意。”

定权道:“传闻岭南雾潦酷热,瘴疠蛮荒,和这里大不不异。”他低头看看定楷,轻声道,“不过你不消担忧,你不必去那边,你那里都不必去了。”

定楷的目光久久逗留在他腰间精美绝伦的白玉带上,慨叹道:“殿下,你此次这手棋,实在走得过险了。”

定权笑道:“不如此你何故甘心入彀?是了,我想问问你,顾娘子家另有甚么人?”

定楷探手,拈过定权手中的花片,托在指腹上细看,保重如看全部天下,很久方开口道:“中和节那天,落下了多少花,有直上青云,有飞入帘栊,有流落水沟。殿下,你还记得宋先生讲过的落茵坠溷的典故吗?同一棵树上的花逐风而落,殿下,你是落在茵席上的。我不走,是因为我不甘心。”

定楷感喟道:“如果朝中另有人懂,大抵也只要我一人了,我就是太懂你了,才敢做出这些事来。不过,本日过后,连这一人也没有了慢待,或者她呢,你和她提及过国度事吗?”

不惊、不惧、不羞、不怒的有罪庶人萧定楷,俄然开口道:“殿下,臣另有一事要求。”

李批示点点头,以示遵旨,继而叮咛道:“圣旨,杖八十,预备下罢。”

定楷笑了笑,语意中亦不乏诚意,“何妨。”

定楷道:“我的同道盈箧塞路,前仆后继,你却何其孤傲。”

需回宫复旨的是太子,不幸牵涉入天家内斗的批示于此并无定见,“殿下请便。”

暗玄色的沉重刑凳铺陈于京师仲春与暮春之交的彼苍白日下。天空是微微泛粉的淡青色,这是多少炉火纯青的匠者调和仿造,千窑烧破后,想永久留在一具瓷器上的色彩。院内一株杏树,苍干虬枝上半树胭脂色妖娆的未放的花,半树冰雪色素洁的盛开的花,这是多少笔精墨妙的画者洗黑池水、磨穿铁砚后,想永久留在一方黄绢上的风景。彼苍上有流云容容,彼苍外有微风翦翦,风中片片冰雪色的落花依依脉脉,暧暧翩翩,这是多少五车腹笥的学者呕心沥血、千锤百炼后,想永久留在数十个笔墨中的意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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