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逢恩据于顿时,望了那头颅一眼,方以马鞭复点他营下士卒道:“不管首从,一概杖二十,以儆别人效尤。”又对李氏部卒道,“尔等在家之时,也皆为耕耘之人,应知稼穑辛苦。且朝廷将军粮运于其间,所耗人力财力又难道出自尔等父母兄弟?尔等何敢忘本,将民脂民膏胡乱抛洒?今命尔等将散落米粒一一拾起,以赎罪愆。”这才对那粮秣官一拱手道,“本将治下不严,毛病大人公事,待李帅返来后,本将自当亲身负荆前去请罪。”说罢一松辔头,策马踏着鲜血,独自拜别。

李明安的承州旧部自靖宁三年春进入长州,至今已将近四年,明面上同受主将顾思林的批示节制。只是其中盘曲情事,大家都心知肚明,是以承州旧部一向跟从李明安驻守于长州东北城下,而顾部则随顾逢恩驻守西北城下,两方各据阵势钩心斗角,常日少相来往,固然士卒间偶有吵嘴之争,像本日聚众搡打之事却未曾有过。顾逢恩赶紧翻身上马,向长州东城飞奔而去。余下二人互看一眼,也赶紧打马跟上。

河边开出的轻巧荻花在秋风中瑟瑟颤栗,低伏出一片与四周气象格格不入的动听淡紫光彩。来自雁山之北的风一样拂动了骏马的马鬃和河阳侯兜鍪上的红缨,并带来了马匹汗液和沙土的气味。顾逢恩顺手拔下一枝荻花衔在嘴中,眼望着远方天涯,如有所思。战马本身饮足了水,抬开端来用耳朵悄悄地磨蹭仆人的臂膊,提示他或可拜别。

果如这位同统领所言,东城门内恰是一片乱态,因所着礼服分歧,士卒嚷打厮混在一处,也难辨究竟是何将之兵。金色粟米于其间散落一地,复有一干闲人围在四周,规劝者有之,大声喝采者有之,远观指导笑乐者有之。顾逢恩勒马远驻,看了半晌,皱眉问道:“李帅安在?”同统领答道:“李帅本日进内城公干,尚未回归。”顾逢恩点点头,驱顿时前,勃然作色道:“如此嚷闹,成何体统!”

顾逢恩揣测半晌,嘲笑道:“我听不懂甚么叫作你部下我部下的话,还要烦请见教。”世人皆讷讷不敢言,顾逢恩又斥道:“尔等皆是吃朝廷米粮,皆是为天子效力,不过于其间所司各有分歧罢了,安敢行勾连营私之事,哓哓然妄谈你我?”刘副统领不敢与他回嘴,固然心中不平,只得答道:“是部属一时说错了话,部属知罪。”顾逢恩用马鞭指着他营下士卒嘲笑道:“只怕你不但说错了话,更办错了事。你驻守西城,来此领俸,与人吵嘴,这些助阵之人却又是如何过来的?是谁叫归去通风报信来此聚众惹事?还敢说惹事者为别人?如此妄为是非,教唆军士,我岂能容你?”遂喝令摆布道:“按谤军之罪,推出斩首!”

与顾逢恩同来的同统领走上前去,替他重紧马腹下的鞍带,抬开端来问道:“将军在看些甚么?”顾逢恩将荻花顺风用力抛入水中,指着雁山山头道:“你可见山外的天空,是青黄之色?”同统领点头道:“应是塞外又要刮风了。”顾逢恩点头道:“雁山之南芦苇低伏,雁山之北怕已无立草。风向我军来袭,只恐于火线行军多有倒霉。”同统领微微蹙眉,正待开口安慰,忽闻马蹄踏动塞草的窸窣声高文,见顾逢恩麾下的另一名同统领策马已向河边赶来,忙招手唤道:“将军在此,你有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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