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也不敢说甚么话,只扶着她一起渐渐儿走,口中还道:“奶奶慢着些,这吃了酒,便要发披发散,如果走得急了,怕是更加头疼。”凤姐儿倒是一味想着归去躺下来歇着的,听着这话,反倒伸出个手指头点了平儿额头一下,嗔道:“偏你话儿多,这几杯子酒罢了,莫非我还没吃过?”
口中这么说着的,主仆两人已是到了内里,恰听到里头贾琏正在嚷嚷:“才得了趣,偏她又要来了!我这命里便是犯了‘夜叉星’,再不得一丝儿松快!”
凤姐方才不说话。
“原是平儿略提过一句的,说二奶奶平日要强,讳疾忌医,连药都不肯吃的。”春纤见黛玉故意细问,便将本身所知的事儿说了一回,又叹道:“一者不肯吃药,二者不知将养,三来事件庞大,又有二爷添乱,二奶奶如何将养得好身子?”
黛玉一怔,忽而想起自个儿的出身,一时倒有几分伤感起来,停了半晌,才幽幽叹了一声:“你们说的是,凤姐姐平日待我也好,现在我既晓得了,总要劝上一句的。”
凤姐猛见着剑光,晃得面前一片白光,不觉正站在门槛边儿,脚下一绊,端的踉跄了一下,幸亏有个平儿扶了一把,倒是生生撞在门上,当即哎呦一声,浑身都出现痛来。恰此时尤氏等一群人来了,见着这般风景,忙不迭上来分化,又道:“这是如何了,好好儿的,如何就闹了起来?”
两人恰是说着,外头便报宝钗、湘云两个来了,及等她们坐下,三春也是款款而来,又与黛玉告罪:“林mm似有些暑热,归去吃了汤药,却让我们代问个好儿的。”凤姐笑着点头,又令摆上茶果来,且说了小半晌的话,众女也分歧多留,自告别去了。
外头已是煎好了药,忙忙送了出去。平儿接过来吹了吹,便要奉侍凤姐。凤姐瞧着这一碗苦汁子,便皱了皱眉头:“我向来身子就好,方才不过碰了一下子,现在已是好了,偏还要送这个来。”说是如此,在平儿的劝说,她到底还是喝了汤药,又含了一枚杏脯,躺下来想了一阵,忽而翻过身来道:“老太太、太太她们已是去了,想来过会子几个女人也要过来瞧一瞧,她们原是娇客,须得备下点吃食来。如果常日也还罢了,今儿却正忙着,说不得厨下便混忘了去,你使小我去说一声。”
贾母等听得这话,早千百句令人熬了安胎药,又在凤姐身边说了半日的话。凤姐疼得汗湿了枕巾,过了小半日,方算垂垂缓了过来,听得是有喜,内心也是吃了一惊,背面却又生出欢乐来:她嫁入贾家好有些年了,却只生养个大姐儿,偏那贾琏是个贪花好色的,一时拘不着,便不管香臭都寻摸了来,如果一时生出个庶宗子来,她岂不成了个笑话!不想,本日竟有了身孕,如果得了个哥儿,凭着甚么,她也能站得住了!
口中说着,她们已是穿过廊下,往前走了一段,屋子便在跟前,里头却似有些吵嚷声。凤姐儿便起了些狐疑,眉梢一挑,道:“这又是如何了?”
平儿见着春纤所说的小丫头不在,内心便松了一口气,听得凤姐这话,她也只笑着道:“这么个日子,屋子里的大小人儿都不在,许是那些小丫头没人看着,又吵嚷甚么话来。”
见着她来了,凤姐便将本身身子往平儿身上靠了靠,只感觉心中一阵乱跳,便伸出两根指头揉了揉额头,想着须家去歇歇。恰此时那耍百戏的上来了,她便和尤氏说一声:“预备赏钱,我要洗洗脸去。”尤氏点头,凤姐儿瞅着人无妨,扶着平儿出了席,往房门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