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吸了一口,内心冷静地背诵着:真的懦夫勇于面对暗澹的人生,勇于正视淋漓的鲜血……她运气不好,做了贾赦这一房的女儿,只能留在贾赦这一房正室这一房里的刀光剑影,绝对不能妄图安闲,躲到贾政那一房去。果断而又断交地说:“我就是饿死,也不会背着老爷,去西边摇尾乞怜!”
“这胡涂东西,说了他也不明白。”贾赦瞪着贾琏,“等买了官,端庄的仕出来,若叫我晓得你又去西边捧人家臭脚……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迎春藏在贾赦身后,因刚才给邢夫人讨情,邢夫人不承情,现在就懒得再开口。
贾赦背动手,悄悄点头。
“老爷――”邢夫人恍若被人照着脸狠狠地打了一个耳光,要不是迎春、秋月、秋菊在,恨不得给贾赦跪下,叫他好歹给她留点脸面。
“就你,也能看出人家有没有道行?”贾赦不屑地瞥贾琏一眼,煞是驯良地对迎春说:“走,去给你姨娘上一炷香去。”
“是。”迎春应着,眼睛还是看着姣美风骚的贾琏,见贾琏摸着挺直的鼻子尾随过来,这才恋恋不舍地移开眼睛,一起跟着贾赦向前走,俄然闻见一股浓烈的佛香,晓得这就是寇氏的灵堂了,因借了迎春的身子,少不得对寇氏也心存了两分尊敬,待跨过门槛,瞥见厅上站着打扮落魄、举止萧洒的和尚、羽士,忙先向和尚头上、羽士脚上看去,转头对贾琏赞叹说:“哥,你真无能。”
迎春莫名地有些了解邢夫人那笨拙脆弱又贪婪吝啬的性子了,毕竟摊上这么个“宠妾灭妻”的主,不想方设法地搂银子如何行?但了解归了解,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可没那委曲本身、成全邢夫人的憬悟。遥遥地,瞥见水塘那转来一道颀长、矗立身影,待那身影走近了,见是脸衬桃花、面如冠玉的贾琏,顾不得去想邢夫人了,连连在内心赞叹着好一名翩翩贵公子,可惜了了,竟早已名花有主。
“老爷,这事理,也不是女儿本身想明白的,”迎春对着贾赦跪下,也不诉委曲,只倔强地昂首,满眼渴念地望着贾赦,“老爷,姨娘临终前两日,有话叮嘱女儿说给老爷听。”
贾琏垂动手,缩着脖子,三两步走到贾赦身边,忐忑地说:“老爷,太太叫我去请和尚,现在和尚、羽士已经请来了。”
“好孩子!”贾赦喟叹着,可贵碰到一个明白他为甚么跟贾母过不去的,就将迎春抱在怀中,顾恤说:“看瘦成了甚么模样?”
司棋红着眼眶,哽咽着说:“女人只晓得跟老爷同仇敌忾,老爷可不晓得,女人已经被饿到要分奴婢一碗粥的境地了。”
司棋、绣橘二人跪在地上,闻声这一声喝采,忙向窗子看去,先吓了一跳,随即佩服迎春会随机应变。
迎春又叹了一声,“如何没这么严峻?晓得那荣禧堂是甚么处所吗?那是该我们老爷的处所!二老爷满嘴仁义谦恭让,偏抢了荣禧堂的时候占着便宜闷不吭声了,说是我们的仇敌也不为过。现在老爷被撵到这东边狭小逼仄的小花圃里住着,我们不能替老爷分忧解难,也该费事一些,远着西边一些,哪有上赶着阿谀老爷仇敌的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