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秦可卿魂归太虚境·贾宝玉路谒北静王

如是到了十一月,尤氏见秦氏月份渐大,心下非常忧愁,令丫环婆子日夜守着。贾母等人日日差人去看,返来皆道是也未见添病,也不见甚好;别人不知,贾母同邢王二位夫人便知秦氏这是不好了,尚不知可否平安产下胎儿,唯暗自担忧罢了。

一向到了宁国府,尚未进门,便听得内里嚎啕哭声。尤氏已站在院中,面有戚色,见几人下了车,委偏言了几句话,便令丫环引他们往停灵之室去了。瑧玉虽心下有些难过,倒也罢了,只宝玉想起前番景象,再望这灵床,不免痛断肝肠,直哭得捶胸顿足。凤姐儿想起他平日为人,也大哭起来,一旁跟着的人作好作歹地劝住了。几人行过礼,然后又出来见贾珍。瑧玉留意看他神采,只见虽甚哀戚,倒不似原书中所说哭的泪人普通,只听得贾珍和贾代儒等说道:“我这媳妇原是最孝敬的,虽是媳妇,我同夫人也只视同本身亲女普通。如此生了长孙,却又去了,可不教民气疼死。”贾蓉立在一旁,闻他父亲所言,眼圈早红了,忙转向一侧拭泪。世人便乱纷繁解劝,正说着,只见秦业,秦钟并尤氏的几个家属尤氏姊妹也都来了,不免也到灵前哭上一场,别无他叙。

且说凤姐儿现在月份渐大,总觉身子倦怠渴睡,早同贾琏分房而居,每到晚间,不过战役儿谈笑一回,就胡乱睡了。这日夜间,正在将睡未睡之时,恍忽见秦氏从外走来,含笑说道:“婶子好睡!我本日归去,你也不送我一程。因娘儿们平日相好,我舍不得婶子,故来别你一别。”凤姐闻他这话不祥,正在惊奇,又闻他道:“我虽是要归去,却另有一件心愿未了,非奉告婶子,别人一定顶用的。”凤姐听了忙道:“有何心愿?你尽管托我就是了。”秦氏道:“婶婶,你是个脂粉队里的豪杰,连那些束带顶冠的男人也不能过你,你如何不晓得‘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现在我们家虽是赫赫扬扬,一日倘或乐极悲生,若应了那句‘树倒猢狲散’的鄙谚,岂不枉自糟蹋了前人基业?”

这年恰是十一月三旬日冬至。因秦氏卧床,故而家中一应事体皆是尤氏支应,到得早晨,尤氏回了房中,方待睡下,只见丫环宝珠慌镇静张跑来,情知必是有事,忙命他快说。宝珠也不及施礼,一溜烟跪下道:“禀太太,大奶奶那边策动了!”尤氏闻言惊道:“太医不是说还要些日子么?如何现在就策动了!”宝珠急道:“也不知是如何回事,跟着的张妈妈说大奶奶虽是月份不敷,瞧这风景倒是要生的了!”

宝玉素闻北静王才貌双全,风骚萧洒,每不以官俗国体所缚,心下早有倾慕之意,只恨无缘得会;今见反来叫他,正趁贰情意,忙同他父亲一道往这边来。走近只见北静王水溶打扮划一,面如美玉,目似明星,端的是好秀美人物;便忙抢上来拜见。水溶赶紧从轿内伸脱手来挽住,高低打量了一番,笑赞道:“公然名不虚传。”因问:“衔的那宝贝在那边?”宝玉见问,赶紧从衣内取了递与畴昔。水溶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看了两遍,见那玉虽有些文采,倒也罢了。又念了那上头的字,因笑问贾政道:“果灵验否?”贾政忙道:“虽如此说,只是未曾试过。”水溶心下虽不觉得然,却也道了几句奇特,一面亲与宝玉带上了,又联袂问宝玉几岁,读何书。宝玉一一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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