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这明箫浅笙二人,本是京中人氏,原是林海就任之日带了去扬州的。贾敏殁了以后,瑧玉问他二人情意,皆感林家之恩不肯就去,然因瑧玉兄妹两个自有幼时随身的丫环,恐带了太多人来不当稳便,故当日并未曾同他兄妹一道上京来,暂留于扬州府中。现在却因瑧玉意欲搬出去住,恐家中无人得用,故往扬州去信,接了明箫浅笙同当日得用的几个故乡人上京来,昨日抵得京中,就往府中住了。一时黛玉将诸般物事查验结束,便命家人将那几件日前择定的安排拿将出来,自往瑧玉房中清算。

【第三十三回】芥豆之时犹知恩浅·幽微尽处越见情长

此时林家昔日房舍已清算伏贴,往扬州家中要的东西也都运到,紫竹领着一一查验过了,登记在册,交与瑧玉同黛玉看了。瑧玉见诸物约已齐备,便同薛蜨商讨道:“我们家的房舍现在也清算得了,我们且寻个时候,一齐往老太太那边奉告一声儿。”薛蜨笑道:“我们两个搬出去轻易,宝丫头却念着你家大mm,且舍不得出去呢。”瑧玉笑道:“这有何难!见老太太这番风景,想也是不肯教黛丫头搬出去的。二太太那边尚未得计,也决然不会教你母亲出去。他姊妹尚且年幼,又是女孩儿家,到也可不避怀疑,就住着也无妨,只怕那凤凰蛋前来罗唣。”薛蜨便知他说的是宝玉,乃蹙眉道:“但是呢,偏生他父亲又点了学官,这下子更好,活成了没笼头的马,到时在内闱厮混起来,教旁人晓得了,又是一桩公案。他贾家的女儿罢了,宝丫头几个倒是外姓姊妹,到底不成个别统。”虽说这里须至十五岁方讲男女大防,他二人却原非其间之人,又恐带累本身妹子名声,故而更加觑着宝玉不过,只是一时髦未得计,乃各自心下计算。

瑧玉自同几个家人往院中看了一番,见皆同本身分付的一丝无差,方往屋里来。及至入了堂屋,见黛玉不在,只要紫鹃端了一杯茶来,便问道:“女人那边去了?”紫鹃抿嘴而笑道:“女人领着人去给大爷清算屋子了,说是恐我们不知大爷情意,总要亲身掌了眼才好。”瑧玉闻言倒笑了,因想:“宿世之时,最知我心机之人莫过于十三了。盖因我二人原是一父所出的兄弟,幼时又同起同坐,故而靠近异于凡人;现在这mm虽与我既非同父,亦非同母,然靠近之处,却不逊于当日十三同我。”一行想着,不免又暗自担忧道:“这一世十三托生薛氏后辈,同我并无一丝一毫干系,若他还是如宿世般痴心,不免到时被我连累;黛丫头亦是个痴的,现在见他对宝玉全无在乎,反倒内心眼里只要一个我;他日若知本相,不知又是个甚么风景。”是以心下一忧一喜,面上却不表,乃起家笑道:“我待要往那边看看,你们女人将我那房里清算成甚么风景了?”紫鹃忙笑拦道:“大爷不知,女人教我在这里守着,不教大爷就去呢。待清算好了,天然令人来请的。”瑧玉闻言又笑,道:“好丫头,都是女人平日惯得你们如此大胆,现在连我也拦起来。”紫鹃忙笑着请罪,又道:“原不是我们敢大胆,恰是知大爷女人平日宽待,又奉了女人的令,不敢不听呢。”

倏忽四日已过,瑧玉薛蜨各各出场,于贡院门口会了,见相互情状,大发一笑。瑧玉因道:“本日本身经了这些,方知当年士子不易,十年寒窗只为这一日,也是不幸。”薛蜨也叹道:“此言极是。当日我往那贡院门口去看,见一个个如鹌鹑也似,笑得不知如何样的,公然一报还一报,本日落到本身身上。”瑧玉闻言更笑,道:“幸得这里比当日宽衍很多,况你我就算是鹌鹑,也比那些毛羽光鲜些。”二人说谈笑笑,离了贡院,家人早已备了马车在这里候着,二人上了车,往薛家房舍去了。及至房中沐浴换衣已毕,又用了饭,乃闻得往荣府去的家人来报导:“已是同太太合女人说了,太太合女人教来回‘不必忙着返来,且先安息才是端庄。’”本来薛阿姨同黛玉等人见家人来报,知二人无事,恐其连日了局疲累,故不教就来,先在那边安息。是以瑧玉同薛蜨便各自往房中睡了中觉,待下中午分,方坐了车往荣府里来。及至府中,不免叙过一番,贾母又令设席为二人洗尘,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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