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人回:“大夫来了。”贾母便坐在外间,邢王二夫人略避。那大夫同贾琏出去,给贾母请了安,方进房中。看了出来,站在地下躬身回贾母道:“妞儿一半是内热,一半是惊风。须先用一剂发散风痰药,还要用四神散才好,因病势来得不轻。现在的牛黄都是假的,要找真牛黄方用得。”贾母道了乏,那大夫同贾琏出去开了方剂,去了。凤姐道:“人参家里常有,这牛黄倒怕一定有,外头买去,只是要真的才好。”王夫人道:“等我打发人到姨太太那边去找找。他家蟠儿是向与那些西客们做买卖,或者有真的也未可知。我叫人去问问。”正说话间,众姊妹都来瞧来了,坐了一回,也都跟着贾母等去了。
谁知宝玉自从宝钗搬回家去,非常驰念,闻声薛阿姨来了,只当宝钗同来,心中早已忙了,便乍着胆量回道:“破题倒作了一个,但不知是不是。”贾政道:“你念来我听。”宝玉念叨:“天下不皆士也,能无产者亦仅矣。”贾政听了,点着头道:“也还使得。今后作文,总要把边界分清,把神抱负明白了再去动笔。你来的时侯老太太晓得不晓得?”宝玉道:“晓得的。”贾政道:“既如此,你还到老太太处去罢。”宝玉承诺了个“是”,只得拿捏着渐渐的退出,刚过穿廊月洞门的影屏,便一溜烟跑到老太太院门口。急得焙茗在背面赶着叫:“看颠仆了!老爷来了。”宝玉那边听得见。刚进得门来,便闻声王夫人,凤姐,探春等笑语之声。
贾母因说道:“你这会子也有了几岁年纪,又居着官,天然越历练越老成。”说到这里,转头瞅着邢夫人和王夫人笑道:“想他那年青的时侯,那一种古怪脾气,比宝玉还加一倍呢。直等娶了媳妇,才略略的懂了些人事儿。现在只抱怨宝玉,这会子我看宝玉比他还略体些情面儿呢。”说的邢夫人王夫人都笑了。因说道:“老太太又提及逗笑儿的话儿来了。”说着,小丫头子们出去奉告鸳鸯:“叨教老太太,晚餐伺侯下了。”贾母便问:“你们又咕咕唧唧的说甚么?”鸳鸯笑着回了然。贾母道:“那么着,你们也都用饭去罢,单留凤姐儿和珍哥媳妇跟着我吃罢。”贾政及邢王二夫人都承诺着,伺侯摆上饭来,贾母又催了一遍,才都退出各散。
一时吃了饭,都来陪贾母到凤姐房中。凤姐赶紧出来接了出来。贾母便问巧姐儿到底如何样。凤姐儿道:“只怕是搐风的来头。”贾母道:“这么着还不请人赶着瞧!”凤姐道:“已经请去了。”贾母因同邢王二夫人进房来看,只见奶子抱着,用桃红绫子小绵被儿裹着,脸皮趣青,眉梢鼻翅微有动意。贾母同邢王二夫人看了看,便出外间坐下。正说间,只见一个小丫头回凤姐道:“老爷打发人问姐儿如何样。”凤姐道:“替我回老爷,就说请大夫去了。一会儿开了方剂,就畴昔回老爷。”贾母俄然想起张家的事来,向王夫人道:“你该就去奉告你老爷,免得人家去说了返来又采纳。”又问邢夫人道:“你们和张家现在为甚么不走了?”邢夫人因又说:“论起那张家行事,也难和我们作亲,太啬克,没的玷辱了宝玉。”凤姐听了这话,已知八九,便问道:“太太不是说宝兄弟的婚事?”邢夫人道:“可不是么。”贾母接着因把刚才的话奉告凤姐。凤姐笑道:“不是我当着老祖宗太太们跟前说句大胆的话,现放着天配的姻缘,何用别处去找。”贾母笑问道:“在那边?”凤姐道:“一个。宝玉,一个。金锁,老太太如何忘了?”贾母笑了一笑,因说:“昨日你姑妈在这里,你为甚么不提?”凤姐道:“老祖宗和太太们在前头,那边有我们小孩子家说话的处所儿。何况阿姨过来瞧老祖宗,如何提这些个,这也得太太们畴昔求亲才是。”贾母笑了,邢王二夫人也都笑了。贾母因道:“但是我背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