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袭人因问平儿,何事如许慌乱。平儿笑道:“都是世人想不到的,说来也好笑,等几日奉告你,现在没眉目呢,且也不得闲儿。”一语未了,只见李纨的丫环来了,说:“平姐姐可在这里,奶奶等你,你如何不去了?”平儿忙回身出来,口内笑说:“来了,来了。”袭人等笑道:“他奶奶病了,他又成了香饽饽了,都抢不到手。”平儿去了不提。
这里柳家的见人散了,忙出来和芳官说:“前儿那话儿说了未曾?”芳官道:“说了。等一二日再提这事。偏那赵不死的又和我闹了一场。前儿那玫瑰露姐姐吃了未曾,他到底可好些?”柳家的道:“可不都吃了。他爱的甚么似的,又不好问你再要的。”芳官道:“不值甚么,等我再要些来给他就是了。”本来这柳家的有个女儿,本年才十六岁,虽是厨役之女,却生的人物与平,袭,紫,莺皆类。因他排行第五,因叫他是五儿。身分有弱疾,故没得差。远因柳家的见宝玉房中的丫环差轻人多,且又闻得宝玉将来都要放他们,故现在要送他到那边应名儿。正无头路,可巧这柳家的是梨香院的差役,他最小意殷勤,伏侍得芳官一干人比别的乳母还好。芳官等亦待他们极好,现在便和芳官说了,央芳官去与宝玉说。宝玉虽是依允,只是克日病着,又见事多,尚未说得。
柳家的因笑道:“只怕内里传饭,再闲了出来瞧侄子罢。”他嫂子因向抽屉内取了一个纸包出来,拿在手内送了柳家的出来,至墙角边递与柳家的,又笑道:“这是你哥哥昨儿在门上该班儿,谁知这五日一班,竟偏冷酷,一个外财没发。只要昨儿有粤东的官儿来拜,送了上头两小篓子茯苓霜。余外给了门上人一篓作门礼,你哥哥分了这些。这处所千年松柏最多,以是单取了这茯苓的精液和了药,不知如何弄出这怪俊的白霜儿来。说第一用人乳和着,每日夙起吃一钟,最补人的,第二用牛奶子,万不得,滚白水也好。我们想着,正宜外甥女儿吃。原是上半日打发小丫头子送了家去的,他说锁着门,连外甥女儿也出来了。本来我要瞧瞧他去,给他带了去的,又想主子们不在家,各处严紧,我又没甚么差使,有要没紧跑些甚么。何况这两日风声,闻得里头家反宅乱的,倘或沾带了倒值多的。女人来的恰好,亲身带去罢。”
赵姨娘直进园子,恰是一头火,顶头正遇见藕官的乳母夏婆子走来。见赵姨娘气恨恨的走来,因问:“姨奶奶那去?”赵姨娘又说:“你瞧瞧,这屋里连三日两日出去的唱戏的小粉头们,都三般两样掂人分两放小菜碟儿了。如果别一个,我还不恼,若叫这些小娼妇玩弄了,还成个甚么!”夏婆子听了,正中己怀,忙问因何。赵姨娘悉将芳官以粉作硝轻侮贾环之事说了。夏婆子道:“我的奶奶,你本日才晓得,这算甚么事。连昨日这个处所他们擅自烧纸钱,宝玉还拦到头里。人家还没拿进个甚么儿来,就说使不得,不干不净的忌讳。这烧纸倒不忌讳?你老想一想,这屋里除了太太,谁还大似你?你成本身撑不起来,凡是撑起来的,谁还不怕你白叟家?现在我想,乘着这几个小粉头儿恰不是正头货,获咎了他们也有限的,快把这两件事抓着理扎个筏子,我在旁作证据,你老把威风抖一抖,今后也好争别的理。便是奶奶女人们,也不好为那起小粉头子说你老的。”赵姨娘听了这话,益发有理,便说:“烧纸的事不晓得,你却细细的奉告我。”夏婆子便将前事一一的说了,又说:“你尽管说去。倘或闹起,另有我们帮着你呢。”赵姨娘听了更加得了意,仗着胆量便一径到了怡红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