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贾母和园中姊妹们谈笑解闷,忽见凤姐带了一个斑斓小媳妇出去,忙觑着眼看,说:“这是谁家的孩子!好不幸见的。”凤姐上来笑道:“老祖宗倒细细的看看,好不好?”说着,忙拉二姐说:“这是太婆婆,快叩首。”二姐忙行了大礼,展拜起来。又指着众姊妹说:这是或人或人,你先认了,太太瞧过了再见礼。二姐听了,一一又重新用心的问过,低头站在中间。贾母高低瞧了一遍,因又笑问:“你姓甚么?本年十几了?”凤姐忙又笑说:“老祖宗且别问,只说比我俊不俊。”贾母又戴了眼镜,命鸳鸯虎魄:“把那孩子拉过来,我瞧瞧肉皮儿。”世人都抿嘴儿笑着,只得推他上去。
是以也不出来穿孝,且往大观园中来。绕过群山,至北界墙根下往外听,模糊绰绰听了一言半语,返来又回贾母说如此这般。贾母道:“信他胡说,谁家痨病死的孩子不烧了一撒,也当真的开丧破土起来。既是二房一场,也是伉俪之分,停五七日抬出来,或一烧或乱葬地上埋了完事。”凤姐笑道:“但是这话。我又不敢劝他。”正说着,丫环来请凤姐,说:“二爷等着奶奶拿银子呢。”凤姐只得来了,便问他“甚么银子?家里迩来艰巨,你还不晓得?我们的月例,一月赶不上一月,鸡儿吃了过年粮。昨儿我把两个金项圈当了三百银子,你还做梦呢。这里另有二三十两银子,你要就拿去。”说着,命平儿拿了出来,递与贾琏,指着贾母有话,又去了。恨的贾琏没话可说,只得开了尤氏箱柜,去拿本身的梯己。及开了箱柜,一滴无存,只要些拆簪烂花并几件半新不旧的绸绢衣裳,都是尤二姐素习所穿的,不由又悲伤哭了起来。本身用个承担一齐包了,也不命小厮丫环来拿,便本身提着来烧。
园中姊妹和李纨迎春惜春等人,皆为凤姐是美意,然宝黛一干人暗为二姐担忧。虽都不便多事,惟见二姐不幸,常来了,倒还都怜恤他。逐平常无人处提及话来,尤二姐便淌眼抹泪,又不敢抱怨。凤姐儿又并无暴露一点坏形来。贾琏来家时,见了凤姐贤能,也便不留意。况素习以来因贾赦姬妾丫环最多,贾琏每怀不轨之心,只未敢动手。如这秋桐辈等人,皆是恨老爷年老昏愦,贪多嚼不烂,没的留下这些人何为么,是以除了几个知礼有耻的,余者或有与二门上小幺儿们嘲戏的。乃至于与贾琏眉来眼去相偷期的,只惧贾赦之威,未曾到手。这秋桐便和贾琏有旧,从将来过一次。本日天缘刚巧,竟赏了他,真是一对烈火干柴,如胶投漆,燕尔新婚,连日那边拆的开。那贾琏在二姐身上之心也垂垂淡了,只要秋桐一人是命。凤姐虽恨秋桐,且喜借他先可发脱二姐,本身且抽头,用“借剑杀人”之法,“坐山观虎斗”,等秋桐杀了尤二姐,本身再杀秋桐。主张已定,没人处常又私劝秋桐说:“你年青不知事。他现是二房奶奶,你爷内心儿上的人,我还让他三分,你去硬碰他,岂不是自寻其死?”那秋桐听了这话,更加恼了,每天大口漫骂说:“奶奶是软弱人,那等贤惠,我却做不来。奶奶把平日的威风怎都没了。奶奶宽洪大量,我却眼里揉不下沙子去。让我和他这淫妇做一回,他才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