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掌灯时分,听得院门前有一群人出去。大师隔窗悄视,果见林之孝家的和几个管事的女人走来,前头一人提着大灯笼。晴雯悄笑道:“他们查上夜的人来了。这一出去,我们好关门了。”只见怡红院凡上夜的人都迎了出去,林之孝家的看了很多。林之孝家的叮咛:“别耍钱吃酒,放倒头睡到大天亮。我闻声是不依的。”世人都笑说:“那边有那样大胆量的人。”林之孝家的又问:“宝二爷睡下了没有?”世人都回不晓得。袭人忙推宝玉。宝玉了鞋,便迎出来,笑道:“我还没睡呢。妈妈出去歇歇。”又叫:“袭人倒茶来。”林之孝家的忙出去,笑说:“还没睡?现在天长夜短了,该早些睡,明儿起的方早。不然到了明日起迟了,人笑话说不是个读书上学的公子了,倒象那起挑脚汉了。”说毕,又笑。宝玉忙笑道:“妈妈说的是。我每日都睡的早,妈妈每日出去可都是我不晓得的,已经睡了。今儿因吃了面怕愣住食,以是多顽一会子。”林之孝家的又向袭人等笑说:“该沏些个普洱茶吃。”袭人晴雯二人忙笑说:“沏了一ヂ后代儿茶,已经吃过两碗了。大娘也尝一碗,都是现成的。”说着,晴雯便倒了一碗来。林之孝家的又笑道:“这些时我闻声二爷嘴里都换了字眼,赶着这几位大女人们竟叫起名字来。固然在这屋里,到底是老太太,太太的人,还该嘴里尊敬些才是。若一时半刻偶尔叫一声使得,若尽管叫起来,怕今后兄弟侄儿还是,便惹人笑话,说这家子的人眼里没有长辈。”宝玉笑道:“妈妈说的是。我原不过是一时半刻的。”袭人晴雯都笑说:“这可别委曲了他。直到现在,他可姐姐没离了口。不过顽的时侯叫一声半申明字,若当着人倒是和先一样。”林之孝家的笑道:“这才好呢,这才是读书知礼的。越本身谦越尊敬,别说是三五代的陈人,现从老太太,太太屋里拨过来的,便是老太太,太太屋里的猫儿狗儿,等闲也伤他不的。这才是受过调教的公子行事。”说毕,吃了茶,便说:“存候息罢,我们走了。”宝玉还说:“再歇歇。”那林之孝家的已带了世人,又查别处去了。这里晴雯等忙命关了门,出去笑说:“这位奶奶那边吃了一杯来了,唠三叨四的,又场面了我们一顿去了。”麝月笑道:“他也不是美意的,少不得也要常提着些儿。也防着怕走了大褶儿的意义。”说着,一面摆上酒果。袭人道:“不消围桌,我们把那张花梨圆炕桌子放在炕上坐,又宽广,又便宜。”说着,大师公然抬来。麝月和四儿那边去搬果子,用两个大茶盘做四五次方搬运了来。两个老婆子蹲在内里火盆上筛酒。宝玉说:“天热,我们都脱了大衣裳才好。”世人笑道:“你要脱你脱,我们还要轮番安席呢。”宝玉笑道:“这一安就安到五更天了。晓得我最怕这些俗套子,在外人跟前不得已的,这会子还怄我就不好了。”世人听了,都说:“依你。”因而先不上坐,且忙着卸妆宽衣。
晴雯,麝月,袭人三人又说:“他两个去请,只怕宝林两个不肯来,须得我们请去,死活拉他来。”因而袭人晴雯忙又命老婆子打个灯笼,二人又去。公然宝钗说夜深了,黛玉说身上不好,他二人再三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