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又见芳官梳了头,挽起シ来,带了些花翠,忙命他改妆,又命将四周的短发剃了去,暴露碧青头皮来,当中分大顶,又说:“夏季作大貂鼠卧兔儿带,脚上穿虎头盘云五彩小战靴,或散着裤腿,只用净袜厚底镶鞋。”又说:“芳官之名不好,竟改了男名才新奇。”因又改作“雄奴”。芳官非常称心,又说:“既如此,你出门也带我出去。有人问,只说我和茗烟一样的小厮就是了。”宝玉笑道:“到底人看的出来。”芳官笑道:“我说你是无才的。咱家现有几家土番,你就说我是个小土番儿。何况大家说我打联垂都雅,你想这话可妙?”
且说贾珍闻了此信,即忙乞假,并贾蓉是有职之人。礼部见当今隆敦孝弟,不敢自专,具本请旨。本来天子极是仁孝过天的,且更昌大功臣之裔,一见此本,便诏问贾敬何职。礼部代奏:“系进士出身,祖职已荫其子贾珍。贾敬因年老多疾,常养静于都城以外玄真观。今因疾殁于寺中,其子珍,其孙蓉,现因国丧随驾在此,故乞假归殓。”天子听了,忙下分外恩旨曰:“贾敬虽白衣无功于国,念彼祖父之功,追赐五品之职。令其子孙扶柩由北下之门进都,入彼私第殡殓。任子孙尽丧礼毕扶柩回籍外,着光禄寺按上例赐祭。朝中由王公以下准其祭吊。钦此。”此旨一下,不但贾府中人谢恩,连朝中统统大臣皆嵩呼奖饰不断。贾珍父子星夜驰回,半路中又见贾贾二人领仆人飞骑而来,瞥见贾珍,一齐滚鞍上马存候。贾珍忙问:“何为么?”贾回说:“嫂子恐哥哥和侄儿来了,老太太路上无人,叫我们两个来护送老太太的。”
大师黑甜一觉,不知所之。及至天明,袭人睁眼一看,只见天气晶明,忙说:“可迟了。”向劈面床上瞧了一瞧,只见芳官头枕着炕沿上,睡犹未醒,赶紧起来叫他。宝玉已翻身醒了,笑道:“可迟了!”因又推芳官起家。那芳官坐起来,犹发怔揉眼睛。袭人笑道:“不害臊,你吃醉了,如何也不拣处所儿乱挺下了。”芳官听了,瞧了一瞧,方晓得和宝玉同榻,忙笑的下地来,说:“我如何吃的不晓得了。”宝玉笑道:“我竟也不晓得了。若晓得,给你脸上抹些黑墨。”说着,丫头出去服侍梳洗。宝玉笑道:“昨儿有扰,今儿早晨我还席。”袭人笑道:“罢罢罢,今儿可别闹了,再闹就有人说话了。”宝玉道:“怕甚么,不过才两次罢了。我们也算是会吃酒了,那一坛子酒,如何就吃光了。恰是风趣,偏又没了。”袭人笑道:“原要如许才风趣。必至兴尽了,反无后味了,昨儿都好上来了,晴雯连臊也忘了,我记得他还唱了一个。”四儿笑道:“姐姐忘了,连姐姐还唱了一个呢。在席的谁没唱过!”世人听了,俱红了脸,用两手握着笑个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