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看了这句,宝玉先喝起彩来,只说“从那边想来!”又看上面道: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世人看了也都不由喝采,说“公然比别人又是一样心肠。”又看上面道是:月窟神仙缝缟袂,秋闺怨女拭啼痕。
晴雯笑道:“呸!没见世面的小蹄子!那是把好的给了人,挑剩下的才给你,你还充有脸呢。”秋纹道:“凭他给谁剩的,到底是太太的恩情。”晴雯道:“如果我,我就不要。如果给别人剩下的给我,也罢了。一样这屋里的人,莫非谁又比谁崇高些?把好的给他,剩下的才给我,我宁肯不要,冲撞了太太,我也不受这口软气。”秋纹忙问:“给这屋里谁的?我因为前儿病了几天,家去了,不知是给谁的。好姐姐,你奉告我晓得晓得。”晴雯道:“我奉告了你,莫非你这会退还太太去不成?”秋纹笑道:“胡说,我白听了喜好乐欢。那怕给这屋里的狗剩下的,我只领太太的恩情,也不犯管别的事。”
这年贾政又点了学差,择于八月二旬日起家。是日拜过宗祠及贾母起家,宝玉诸后辈等送至挥泪亭。
这里宝钗又向湘云道:“诗题也不要过于新巧了。你看前人诗中那些刁钻古怪的题目和那极险的韵了,若题过于新巧,韵过于险,再不得有好诗,终是小家气。诗当然怕说熟话,更不成过于求生,只要头一件立意清爽,天然措词就不俗了。究竟这也算不得甚么,还是纺绩针黹是你我的本等。一时闲了,倒是于你我深无益的书看几章是端庄。”湘云只承诺着,因笑道:“我现在内心想着,昨日作了海棠诗,我现在要作个菊花诗如何?”宝钗道:“菊花倒也合景,只是前人太多了。”湘云道:“我也是如此想着,恐怕落套。”宝钗想了一想,说道:“有了,现在以菊花为宾,以报酬主,竟拟出几个题目来,都是两个字:一个虚字,一个实字,实字便用。菊'字,虚字就用通用门的。如此又是咏菊,又是赋事,前人也没作过,也不能落套。赋景咏物两关着,又新奇,又风雅。”
晴雯传闻,便掷下针黹道:“这话倒是,等我取去。”秋纹道:“还是我取去罢,你取你的碟子去。”晴雯笑道:“我偏取一遭儿去。是巧宗儿你们都得了,莫非不准我得一遭儿?”麝月笑道:“通共秋丫头得了一遭儿衣裳,那边今儿又巧,你也遇见找衣裳不成。”晴雯嘲笑道:“固然碰不见衣裳,或者太太瞥见我勤谨,一个月也把太太的公费里分出二两银子来给我,也定不得。”说着,又笑道:“你们别和我装神弄鬼的,甚么事我不晓得。”一面说,一面往外跑了。
秋纹也同他出来,自去探春那边取了碟子来。
李纨道:“就是如许好。但序齿我大,你们都要依我的主张,管情说了大师合意。我们七小我起社,我和二女人四女人都不会作诗,须得让出我们三小我去。我们三个各分一件事。”探春笑道:“已有了号,还尽管如许称呼,不如不有了。今后错了,也要立个罚约才好。”李纨道:“立定了社,再定罚约。我那边处所大,竟在我那边作社。我虽不能作诗,这些墨客竟不厌俗客,我作个东道仆人,我天然也清雅起来了。如果要推我作社长,我一个社长天然不敷,需求再请两位副社长,就请菱洲藕榭二位学究来,一名出题限韵,一名誊写监场。亦不成拘定了我们三小我不作,若遇见轻易些的题目韵脚,我们也随便作一首。你们四个倒是要限定的。若如此便起,若不依我,我也不敢附骥了。”迎春惜春赋性懒于诗词,又有薛林在前,听了这话便深合己意,二人皆说:“极是”。探春等也知此意,见他二人悦服,也不好强,只得依了。因笑道:“这话也罢了,只是自想好笑,好好的我起了个主张,反叫你们三个来管起我来了。”宝玉道:“既如许,我们就往稻香村去。”李纨道:“都是你忙,本日不过商讨了,等我再请。”宝钗道:“也要议定几日一会才好。”探春道:“若尽管会的多,又败兴了。一月当中,只可两三次才好。”宝钗点头道:“一月只要两次就够了。”制定日期,风雨无阻。除这两日外,倘有欢畅的,他甘心加一社的,或甘心到他那边去,或附就了来,亦可使得,岂不活泼风趣。世人都道。这个主张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