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姥姥道:“蜜斯儿只怕不大进园子,生处所儿,小人儿家原不该去。比不得我们的孩子,会走了,阿谁坟圈子里不跑去。一则风扑了也是有的,二则只怕他身上洁净,眼睛又净,或是遇见甚么神了。依我说,给他瞧瞧祟书籍子,细心撞客着了。”一语提示了凤姐儿,便叫平儿拿出lt;lt;玉匣记gt;gt;着彩明来念。彩明翻了一回念叨:“八月二十五日,病者在东南边得遇花神。用五色纸钱四十张,向东南边四十步送之,大吉。”凤姐儿笑道:“公然不错,园子里头可不是花神!只怕老太太也是遇见了。”一面命人请两分纸钱来,着两小我来,一个与贾母送祟,一个与大姐儿送祟。果见大姐儿安稳睡了。
宝钗笑道:“我也不晓得,听你说的怪生的,以是就教你。”黛玉道:“好姐姐,你别说与别人,我今后再不说了。”宝钗见他羞得满脸飞红,满口央告,便不肯再往下诘问,因拉他坐下吃茶,款款的奉告他道:“你当我是谁,我也是个调皮的。从小七八岁上也够小我缠的。我们家也算是个读书人家,祖父手里也爱藏书。先时人丁多,姊妹弟兄都在一处,都怕看端庄籍。弟兄们也有爱诗的,也有爱词的,诸如这些。西厢。琵琶以及。元人百种,无所不有。他们是偷背着我们看,我们却也偷背着他们看。厥后大人晓得了,打的打,骂的骂,烧的烧,才丢开了。以是我们女孩儿家不认得字的倒好。男人们读书不明理,尚且不如不读书的好,何况你我。就轮作诗写字等事,原不是你我分内之事,究竟也不是男人分内之事。男人们读书明理,辅国治民,这便好了。只是现在并不闻声有如许的人,读了书倒更坏了。这是书误了他,可惜他也把书糟塌了,以是竟不如耕作买卖,倒没有甚么大坏处。你我只该做些针黹纺织的事才是,偏又认得了字,既认得了字,不过拣那端庄的看也罢了,最怕见了些杂书,移了脾气,就不成救了。”一席话,说的黛玉低头吃茶,心下暗伏,只要承诺“是”的一字。忽见素云出去讲:“我们奶奶请二位女人商讨要紧的事呢。二女人,三女人,四女人,史女人,宝二爷都在那边等着呢。”宝钗道:“又是甚么事?”黛玉道:“我们到了那边就晓得了。”说着便和宝钗往稻香村来,果见世人都在那边。
宝钗笑道:“又要照着这个渐渐的画,这掉队一句最妙。以是昨儿那些笑话儿固然好笑,回想是没味的。你们细想颦儿这几句话虽是淡的,回想却有滋味。我倒笑的动不得了。”惜春道:“都是宝姐姐赞的他更加逞强,这会子拿我也讽刺儿。”
话说他姊妹复进园来,吃过饭,大师散出,都无别话。
一时只见贾珍,贾琏,贾蓉三小我将王太医领来。王太医不敢走甬路,只走旁阶,跟着贾珍到了阶矶上。早有两个婆子在两边打起帘子,两个婆子在前导引出来,又见宝玉迎了出来。只见贾母穿戴青皱绸一斗珠的羊皮褂子,端坐在榻上,两边四个未留头的小丫环都拿着蝇帚漱盂等物,又有五六个老嬷嬷雁翅摆在两旁,碧纱橱后模糊约约有很多穿红着绿戴宝簪珠的人。王太医便不敢昂首,忙上来请了安。贾母见他穿戴六品服色,便知太医了,也便含笑问:“供奉好?”因问贾珍:“这位供奉贵姓?”贾珍等忙回:“姓王”。贾母道:“当日太病院正堂王君效,好脉息。”王太医忙躬身低头,含笑回说:“那是晚晚生家叔祖。”贾母听了,笑道:“本来如许,也是世交了。”一面说,一面渐渐的伸手放在小枕上。老嬷嬷端着一张小杌:赶紧放在小桌前,略偏些。王太医便屈一膝坐下,歪着头诊了半日,又诊了那只手,忙欠身低头退出。贾母笑说:“劳动了。珍儿让出去好生看茶。”贾珍贾琏等忙答了几个“是”,复领王太医出到外书房中。王太医说:“太夫人并无别症,偶感一点风凉,究竟不消吃药,不过略平淡些,暖着一点儿,就好了。现在写个方剂在这里,若白叟家爱吃便按方煎一剂吃,若懒待吃,也就罢了。”说着吃过茶写了方剂。刚要告别,只见奶子抱了大姐儿出来,笑说:“王老爷也瞧瞧我们。”王太医传闻忙起家,就奶子怀中,左手托着大姐儿的手,右手诊了一诊,又摸了一摸头,又叫伸出舌头来瞧瞧,笑道:“我说姐儿又骂我了,只是要清清净净的饿两顿就好了。不必吃煎药,我送丸药来,临睡时用姜汤研开,吃下去就是了。”说毕作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