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听了,都笑说:“老太太这一说,是谎都批出来了。”贾母笑道:“这有个原故:编如许书的,有一等妒人家繁华,或有求不遂心,以是编出来肮脏人家。再一等他本身看了这些书,看魔了,他也想一个才子,以是编了出来取乐。何尝他晓得那世宦读书家的事理!别说他那书上那些世宦书礼大师,现在眼下真的拿我们这中等人家提及,也没有如许的事,别说是那些大师子。可知是诌掉了下巴的话。以是我们从不准说这些书,连丫头们也不懂这些话。这几年我老了,他们姊妹们住得远,我偶尔闷了,说几句听听,她们一来,就忙叫歇了。”李、薛二人都笑说:“这恰是大师的端方,连我们家也没这些杂话给孩子们闻声。”
却说贾珍、贾琏悄悄预备下大簸箩的钱,闻声贾母说“赏”,他们也忙命小厮们快撒钱。只听满台钱响,贾母大悦。
宝玉便走过山石以后去站着撩衣,麝月、秋纹皆站住,背过脸去,口内笑说:“蹲下再解小衣,细心风吹了肚子。”前面两个小丫头子知是小解,忙先出去跑堂内预备水去了。这里宝玉刚转过来,只见两个媳妇子劈面来了,问:“是谁?”,秋纹道:“宝玉在这里,你大喊小叫细心吓着罢。”那媳妇们忙笑道:“我们不晓得,大节下来肇事了。女人们可连日辛苦了!”说着,已到了跟前。麝月等问:“手里拿的是甚么?”媳妇们道:“是老太太赏金、花二位女人吃的。”秋纹笑道:“外头唱的是《八义》,没唱《混元盒》,那边又跑出‘金花娘娘’来了。”宝玉笑命:“揭起来我瞧瞧。”秋纹、麝月忙上去将两个盒子揭开。两个媳妇忙蹲下身子,宝玉看了两盒内,都是席上统统的上等果品菜馔,点了一点头,迈步就走。麝月二人忙胡乱掷了盒盖,跟上来。宝玉笑道:“这两个女人倒和蔼,会说话,她们每天乏了,倒说你们连日辛苦,倒不是那矜功自伐的。”麝月道:“这好的也很好,那不知礼的也太不知礼。”宝玉笑道:“你们是明白人,耽待她们是粗笨不幸的人就完了。”一面说,一面来至园门。
贾母忙道:“怪道叫作《凤求鸾》。不消说,我已猜着了,天然是这王熙凤要求这雏鸾蜜斯为妻了。”女先儿笑道:“老祖宗本来听过这一回书。”世人都道:“老太太过么没听过!便没听过,也猜着了。”贾母笑道:“这些书都是一个套子,左不过是些才子才子,最败兴儿。把人家女儿说得那样坏,还说是‘才子’,编得连影儿也没有了。开口都是书香家世,父亲不是尚书,就是宰相。生一个蜜斯,必是爱如珍宝。这蜜斯必是通文知礼,无所不晓,竟是个绝代才子。只一见了一个清俊的男人,不管是亲是友,便想起毕生大事来,父母也忘了,书礼也忘了,鬼不成鬼,贼不成贼,那一点儿是才子?便是满腹文章,做出这些事来,也算不得是才子了。比如男人,满腹文章去作贼,莫非那国法就说他是才子,不入贼情一案了不成?可知那编书的是本身塞了本身的嘴。再者,既说是世宦书香大师蜜斯,都知礼读书,连夫人都知书识礼,便是告老还家,天然如许大师人丁很多,奶母、丫环、奉侍蜜斯的人也很多,如何这些书上,凡有如许的事,就只蜜斯和紧跟的一个丫环?你们白想想,那些人都是管甚么的?但是媒介不答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