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姥姥道:“这倒不然。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谋到了,靠菩萨的保佑,有些机遇,也未可知。我倒替你们想出一个机遇来。当日,你们原是和金陵王家连过宗的,二十年前,他们看承你们还好;现在天然是你们拉硬屎的,不肯去俯就他,故冷淡起来。想当初,我和女儿还去过一遭。他家的二蜜斯实在响快,会待人的,倒不拿大。现在现是荣国府贾二老爷的夫人。听得说,现在上了年纪,更加怜贫恤老,最爱斋僧敬道、舍米舍钱的。现在王府虽升了边任,只怕这二姑太太还认得我们。你何不去走动走动,或者她怀旧,有些好处,也未可知。如果他发一点美意,拔一根寒毛,比我们的腰还粗呢!”刘氏一旁接口道:“你老虽说的是,但只你我如许个嘴脸,如何好到她门上去的?先不先,他们那些门上人也一定肯去通报。没的去打嘴现世!”
却说秦氏因闻声宝玉从梦中唤她的乳名,心中自是迷惑,又不好细问。彼时宝玉迷利引诱,如有所失。世人忙端上桂圆汤来,呷了两口,遂起家整衣。袭人伸手与他系裤带时,不觉伸手至大腿处,只觉冰冷一片沾湿,唬得忙退脱手来,问是如何了。宝玉红涨了脸,把她的手一捻。袭人本是个聪明女子,年纪本又比宝玉大两岁,迩来也渐通人事,今见宝玉如此风景,心中便发觉了一半,不觉也羞得红涨了脸面,不敢再问。仍旧理好衣裳,遂至贾母处来,胡乱吃毕了晚餐,过这边来。
题曰:
方才所说这小小之家,姓王,乃本地人氏,祖上曾作太小小的一个京官,昔年与凤姐之祖王夫人之父熟谙。因贪王家的势利,便连了宗,认作侄儿。当时,只要王夫人之大兄凤姐之父与王夫人随在京中的,知有此一门连宗之族,余者皆不熟谙。目今其祖已故,只要一个儿子,名唤王成,因家业冷落,仍搬出城外原乡中住去了。王成新近亦因病故,只要其子,奶名狗儿。狗儿亦生一子,奶名板儿;嫡妻刘氏,又生一女,名唤青儿。一家四口,仍以务农为业。因狗儿白白天又作些生存,刘氏又操井臼等事,青板姊弟两个无人把守。狗儿遂将岳母刘姥姥接来一处度日。这刘姥姥乃是个久经世代的老孀妇,膝下又无后代,只靠两亩薄田度日。现在半子接来赡养,岂不肯意,遂一心一计,帮趁着女后代婿度日起来。
谁知狗儿利名心甚重,听如此一说,心下便有些活动起来。又听他老婆这番话,便笑接道:“姥姥既如此说,何况当年你又见过这姑太太一次,何不你白叟家明日就走一趟,先尝尝风头再说。”刘姥姥道:“嗳哟哟!但是说的,‘侯门似海’,我是个甚么东西,她家人又不认得我,我去了也是白去的。”狗儿笑道:“无妨,我教你老一个别例:你竟带了外孙子小板儿,先去找陪房周瑞,若见了他,就有些意义了。这周瑞先时曾和我父亲交过一桩事,我们极好的。”刘姥姥道:“我也晓得他的。只是很多时不走动,晓得他现在是如何?这也说不得了,你又是个男人,又如许个嘴脸,天然去不得。我们女人年青媳妇子,也难卖头卖脚的,倒还是舍着我这付老脸去碰一碰。公然有些好处,大师都无益;便是没银子来,我也到那公府侯门见一见世面,也不枉我平生。”说毕,大师笑了一回,当晚,计议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