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次日饭时前后,果见贾母、王夫人比及来。世人访问已毕,略坐了一坐,吃了一杯茶,便领了王夫人等人过宁府中来。只闻声内里哭声震天,倒是贾扁(原字为左玉右扁)、贾珖送贾母到家,即过这边来了。当下贾母进入内里,早有贾赦、贾琏带领族中人哭着迎了出来。他父子一边一个挽了贾母,走至灵前,又有贾珍、贾蓉跪着,扑入贾母怀中痛哭。贾母暮年人,见此风景,亦搂了珍、蓉等痛哭不已。贾赦、贾琏在旁苦劝,方略略止住。又转至灵右,见了尤氏婆媳,不免又相持大痛一场。哭毕,世人方上前一一存候问好。贾珍因贾母才回家来,未得安息,坐在其间看着,未免要悲伤,遂再三求贾母回家,王夫人等亦再三相劝。贾母不得已,方返来了。
进了潇湘馆的院门看时,只见炉袅残烟,奠余玉醴。紫鹃正看着人往里搬桌子,收陈列呢。宝玉便知已经祭完了,走入屋内,只见黛玉面向里歪着,病体恹恹,大有不堪之态。紫鹃赶紧说道:“宝二爷来了。”黛玉方渐渐的起来,含笑让坐。宝玉道:“mm这两天可大好些了?气色倒觉静些,只是为何又悲伤了?”黛玉道:“但是你没的说了,好好的我多迟早又悲伤了?”宝玉笑道:“mm脸上现有抽泣之状,如何还哄我呢。只是我想mm平日本来多病,凡事当各自宽解,不成过作无益之悲。若作践坏了身子,将来使我……”说到这里,感觉以下的话有些难说,赶紧咽住。只因他虽说和黛玉自小一处长大,情投意合,又愿同存亡,却只是心中体味,向来未曾劈面说出。况兼黛玉心重,常常因说话冒昧,获咎了她,致彼抽泣。本日原为的是来安慰黛玉,不想把话来讲冒昧了,接不下去,心中一急,又怕黛玉恼他。又想一想本身的心实在是为好,因此转急为悲,早已滚下泪来。黛玉起先原恼宝玉说话非论轻重,现在见此风景,心有所感,本来素昔爱哭,此时亦不免无言对泣。
深闺有奇女,绝世空珠翠。情痴苦泪多,未习颜蕉萃。哀哉千秋魂,薄命无二致。嗟彼桑间人,好丑非其类。
将过了沁芳桥,只见雪雁领着两个老婆子,手中都拿着菱藕生果之类。宝玉忙问雪雁道:“你们女人向来不大吃这些凉东西的,拿这些生果何用?莫非是要请哪位女人、奶奶么?”雪雁笑道:“我奉告你,可不准你对女人说去。”宝玉点头应允。雪雁便命两个婆子:“先将生果送去交与紫鹃姐姐。她要问我,你就说我做甚么呢,就来。”那婆子承诺着去了。雪雁方说道:“我们女人这两日方觉身上好些了。本日饭后,三女人来,会着要瞧二奶奶去,女人也没去。又不知想起甚么来,本身伤感了一会,题笔写了好些,不知是诗啊词啊。叫我传生果去时,又听叫紫鹃将屋内摆着的小琴桌上的陈列搬下来,将桌子挪在外间本地,又叫将那龙文鼒放在桌上,等生果来时听用。若说是请人呢,不犯先忙着把个炉摆出来;若说点香呢,我们女人平日屋内除摆新奇花儿、木瓜、佛手之类,又不大喜熏香;就是点香,亦当点在常坐卧之处。莫非是老婆子们把屋子熏臭了,要拿香熏熏不成?究竟连我也不知何故。”说毕,便赶紧去了。
红拂长揖雄谈态自殊,美人巨眼识穷途。尸居余气杨公幕,岂得皋牢女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