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贾琏在秋桐房中歇了,凤姐已睡,平儿过来瞧她,又悄悄劝她:“好生养病,不要理那牲口。”尤二姐拉她哭道:“姐姐,我从到了这里,多亏姐姐照顾。为我,姐姐也不知受了多少闲气。我若逃得出命来,我必答报姐姐的恩德,只怕我逃不出命来,也只好等来生罢!”平儿也不由滴泪说道:“想来都是我坑了你。我原是一片痴心,从没瞒她的话。既闻声你在外头,岂有不奉告她的?谁知生出这些个事来!”尤二姐忙道:“姐姐这话错了。若姐姐便不奉告她,她岂有探听不出来的?不过是姐姐说的在先。何况我也要一心出去,方成个别统,与姐姐何干!”二人哭了一回,平儿又叮嘱了几句,夜已深了,方去安眠。
那尤二姐原是个花为肠肚,雪作肌肤的人,如何经得这般折磨,不过受了一个月的暗气,便恹恹得了一病,四肢懒动,茶饭不进,渐次黄瘦下去。夜来合上眼,只见她小妹子手捧鸳鸯宝剑前来,说:“姐姐,你平生为民气痴意软,终吃了这亏。休信那妒妇花言巧语,外作贤能,内藏奸猾,她发狠定要弄你一死方罢。若妹子活着,断不肯令你出去,即出去时,亦不容她如许。此亦系理数应然,你我生前淫奔鄙人,令人家丧伦败行,故有此报。你还依我,将此剑斩了那妒妇,一同归至警幻案下,听其发落。不然,你则白白的丧命,且无人顾恤。”尤二姐泣道:“mm,我平生操行既亏,本日之报,既系当然,何必又生殛毙之冤。随我去忍耐。若天见怜,使我好了,岂不分身?”小妹笑道:“姐姐,你终是个痴人。自古‘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天道好还。你虽悔过改过,然已将人父子兄弟致于麀聚之乱,天怎容你安生?”尤二姐泣道:“既不得安生,亦是理之当然,奴亦无怨。”小妹听了,长叹而去。尤二姐惊醒,倒是一梦。等贾琏来看时,因无人在侧,便泣说:“我这病不能好了。我来了半年,腹中也有身孕,但不能预知男女。倘天见怜,生了下来还可,若不然,我这命就不保,何况于他。”贾琏亦泣说:“你只放心,我请明人来医治于你。”出去,马上请大夫。
可巧邢夫人过来存候,秋桐便哭告邢夫人说:“二爷、奶奶要撵我归去,我没了安身之处,太太好歹开恩!”邢夫人传闻,慌得数落凤姐儿一阵,又骂贾琏:“不知好歹的种子!凭她怎不好,是你父亲给的。为个外头来的撵她,连老子都没了。你要撵她,你不如还你父亲去倒好。”说着,负气去了。秋桐更又对劲,干脆走到她窗户根底下,大哭痛骂起来。尤二姐听了,不免更添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