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见你老爷,返来散散儿去罢。”宝玉承诺着,去见贾政。贾政道:“这迟早就下了学了么?师父给你定了工课没有?”宝玉道:“定了。夙起理书,饭后写字,晌午讲书、念文章。”贾政听了,点点头儿,因道:“去罢,还到老太太那边陪着坐坐去。你也该学些人功事理,别一味的贪玩。早晨早些睡,每天上学早些起来。你闻声了?”宝玉赶紧承诺几个“是”,退出来,忙忙又去见王夫人,又到贾母那边打了个照面儿。
到了下晚,代儒道:“宝玉,有一章书你来讲讲。”宝玉过来一看,倒是“后生可畏”章。宝玉心上说:“这还好,幸亏不是‘学’‘庸’。”问道:“如何讲呢?”代儒道:“你把节旨句仔细细儿讲来。”宝玉把这章先朗朗的念了一遍,说:“这章书是贤人鼓励后生,教他及时尽力,不要弄到……”说到这里,昂首向代儒一瞧。代儒感觉了,笑了一笑道:“你尽管说,讲书是没有甚么避讳的。《礼记》上说‘临文不讳’,尽管说,‘不要弄到’甚么?”宝玉道:“不要弄到老迈无成。先将‘可畏’二字激起后生的志气,后把‘不敷畏’二字警戒后生的将来。”说罢,看着代儒。代儒道:“也还罢了。串讲呢?”宝玉道:“贤人说,人生少时,心机才力,样样聪明无能,实在是可骇的。那边料得定他厥后的日子不像我的本日。如果悠悠忽忽到了四十岁,又到五十岁,既不能够发财,这类人虽是他后生时像个有效的,到了阿谁时候,这一辈子就没有人怕他了。”代儒笑道:“你方才节旨讲的倒清楚,只是句子里有些孩子气。‘无闻’二字不是不能发财仕进的话。‘闻’是实在本身能够明理见道,就不仕进也是有‘闻’了。不然,古圣贤有豹隐不见知的,岂不是不仕进的人,莫非也是‘无闻’么?‘不敷畏’是令人料得定,方与‘焉知’的‘知’字对针,不是‘怕’的字眼。要从这里看出,方能入细。你晓得不晓得?”宝玉道:“晓得了。”代儒道:“另有一章,你也讲一讲。”代儒往前揭了一篇,指给宝玉。宝玉看是“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宝玉感觉这一章却有些刺心,便陪笑道:“这句话没有甚么讲头。”代儒道:“胡说!比方场中出了这个题目,也说没有做头么?”宝玉不得已,讲道:“是贤人瞥见人不肯好德,见了色便好的了不得。殊不想德是性中本有的东西,人偏都不肯好他。至于阿谁色呢,虽也是从天赋中带来,无人不好的。但是德乃天理,色是人欲,人那边肯把天理好的像人欲似的。孔子虽是感喟的话,又是望人回转来的意义。并且见得人就有好德的,好得终是陋劣,直要像色一样的好起来,那才是真好呢。”代儒道:“这也讲的罢了。我有句话问你:你既晓得贤人的话,为甚么首犯着这两件病?我虽不在家中,你们老爷也未曾奉告我,实在你的弊端我却尽知的。做一小我,如何不望长进?你这会儿恰是‘后生可畏’的时候,‘无闻’‘不敷畏’全在你本身做去了。我现在限你一个月,把念过的旧书全要理清,再念一个月文章。今后我要出题目,叫你作文章了。如若懒惰,我是断乎不依的。自古道:‘成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