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感深秋抚琴悲往事 坐禅寂走火入邪魔(2)[第1页/共3页]

宝玉只得返来。无处可去,俄然想起惜春有好几天没见,便信步走到蓼风轩来。刚到窗下,只见静悄悄一无人声。宝玉打量她也睡午觉,不便出来。才要走时,只听屋里微微一响,不知何声。宝玉站住再听,半日又“拍”的一响。宝玉还未听出,只见一小我道:“你在这里下了一个子儿,那边你不该么?”宝玉方知是下大棋,但只孔殷听不出这小我的语音是谁。底下方闻声惜春道:“怕甚么?你这么一吃我,我这么一应,你又这么吃,我又这么应。还缓着一着儿呢,毕竟连得上。”那一个又道:“我要这么一吃呢?”惜春道:“阿嗄,另有一着‘反攻’在里头呢!我倒没防备。”宝玉听了听,那一个声音很熟,却不是她们姊妹。料着惜春屋里也没外人,悄悄的掀帘出来。看时,不是别人,倒是那栊翠庵的槛外人妙玉。这宝玉见是妙玉,不敢轰动。妙玉和惜春正在凝神之际,也没理睬。宝玉却站在中间看他两个的手腕。只见妙玉低着头,问惜春道:“你这个‘畸角儿’不要了么?”惜春道:“如何不要?你那边头都是死子儿,我怕甚么。”妙玉道:“且别说满话,尝尝看。”惜春道:“我便打了起来,看你如何样。”妙玉却微浅笑着,把边上子一接,却搭转一吃,把惜春的一个角儿都打起来了,笑着说道:“这叫做‘倒脱靴势’。”

歇了一回,听得又吟道:

山迢迢兮水长,照轩窗兮明月光。耿耿不寐兮银河迷茫,罗衫怯怯兮风露凉。

女尼便打发人去请大夫来看脉,也有说是思虑伤脾的,也有说是热入血室的,也有说是邪祟冒犯的,也有说是表里感冒的,终无定论。后请得一个大夫来看了,问:“曾打坐过没有?”道婆说道:“向来打坐的。”大夫道:“这病但是昨夜俄然来的么?”道婆道:“是。”大夫道:“这是走火入火魔的原故。”世人问:“有碍没有?”大夫道:“幸亏打坐不久,魔还入得浅,能够有救。”写了降伏心火的药,吃了一剂,稍稍平复些。内里那些游头荡子闻声了,便造作很多谎言说:“如许年纪,那边忍得住!何况又是很风骚的品德,很乖觉的性灵,今后不知飞在谁手里,便宜谁去呢。”过了几日,妙玉病虽略好,神思未复,终有些恍忽。

大造本无方,云何是应住。既从空中来,应向空中去。占毕,即命丫头焚香。本身静坐了一回,又翻开那棋谱来,把孔融、王积薪等所着看了几篇。内里“荷叶包蟹势”,“黄莺搏兔势”都不出奇,“三十六局杀角势”一时也难会难记,独看到“八龙走马”,感觉甚成心机。正在那边作想,只闻声内里一小我走进院来,连叫:“彩屏!”未知是谁,下回分化。

妙玉听了,呀然失容道:“如何忽作变征之声?音韵可裂金石矣。只是过分。”宝玉道:“过分便如何?”妙玉道:“恐不能耐久。”正群情时,听得君弦蹦的一声断了。妙玉站起来,赶紧就走。宝玉道:“如何样?”妙玉道:“今后自知,你也不必多说。”竟自走了。弄得宝玉满肚疑团,没精打彩的,归至怡红院中,不表。

那妙玉忽想起白天宝玉之言,不觉一阵心跳耳热。本身赶紧收慑心神,走进禅房,仍到禅床上坐了。怎奈神不守舍,一时如万马奔驰,感觉禅床便恍荡起来,身子已不在庵中。便有很多天孙公子要求娶他,又有些媒婆扯扯拽拽,扶她上车,本身不肯去。一回儿,又有盗贼劫她,持刀执棍的逼勒,只得哭喊求救。早惊醒了庵中女尼、道婆等众,都拿火来照看。只见妙玉两手撒开,口中流沫。急唤醒时,只见眼睛直竖,两颧鲜红,骂道:“我是有菩萨保佑,你们这些强徒敢要如何样!”世人都唬的没了主张,都说道:“我们在这里呢,快醒转来罢。”妙玉道:“我要回家去,你们有甚么好人,送我归去罢。”道婆道:“这里就是你住的屋子。”说着,又叫别的女尼忙向观音前祷告,求了签,翻开签书看时,是冒犯了西南角上的阴人。就有一个说:“是了。大观园中西南角上本来没有人住,阴气是有的。”一面弄汤弄水的在那边慌乱。那女尼原是自南边带来的,奉侍妙玉天然比别人经心,围着妙玉,坐在禅床上。妙玉转头道:“你是谁?”女尼道:“是我。”妙玉细心瞧了一瞧,道:“本来是你。”便抱住那女尼呜哭泣咽的哭起来,说道:“你是我的妈呀,你不救我,我不得活了!”那女尼一面唤醒她,一面给她揉着。道婆倒上茶来喝了,直到天明才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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