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纨回身,见紫鹃不在跟前,便问雪雁。雪雁道:“她在外头屋里呢。”李纨赶紧出来,只见紫鹃在外间空床上躺着,色彩青黄,闭了眼,尽管堕泪,那鼻涕眼泪把一个砌花锦边的褥子已湿了碗大的一片。李纨赶紧唤她,那紫鹃才渐渐的展开眼,欠起家来。李纨道:“傻丫头!这是甚么时候,且只顾哭你的!林女人的衣衾,还不拿出来给她换上,还等多迟早呢?莫非她个女孩儿家,你还叫她赤身露体,精着来,光着去吗?”紫鹃听了这句话,一发止不住痛哭起来。李纨一面也哭,一面焦急,一面拭泪,一面拍着紫鹃的肩膀说:“好孩子,你把我的心都哭乱了,快着清算她的东西罢,再迟一会子就了不得了。”
宝玉定了一回神,见贾母、王夫人坐在那边,便悄悄的叫袭人道:“我是在那边呢?这不是做梦么?”袭人道:“你本日好日子,甚么梦不梦的混说!老爷可在外头呢。”宝玉悄悄儿的特长指着道:“坐在那边这一名美人儿是谁?”袭人握了本身的嘴,笑的说不出话来,歇了半日才说道:“是新娶的二奶奶。”世人也都回过甚去,忍不住的笑。宝玉又道:“好胡涂!你说,二奶奶到底是谁?”袭人道:“宝女人。”宝玉道:“林女人呢?”袭人道:“老爷作主娶的是宝女人,如何混提及林女人来?”宝玉道:“我才刚瞥见林女人了么,另有雪雁呢,如何说没有。你们这都是做甚么玩呢?”凤姐便走上来,悄悄的说道:“宝女人在屋里坐着呢,别混说,返来获咎了她,老太太不依的。”宝玉听了,这会子胡涂更短长了。本来原有昏愦的病,加以彻夜神出鬼没,更叫他不得主张,便也不顾别的了,口口声声只要找林mm去。贾母等上前安抚,无法他只是不懂。又有宝钗在内,又不好明说。知宝玉旧病复发,也不讲明,只得满屋里点起安眠香来,定住他的神魂,扶他睡下。世人鸦雀无闻,停了片时。宝玉便昏甜睡去,贾母等才得略略放心,只好坐以待旦,叫凤姐去请宝钗安息。宝钗置若罔闻,也便和衣在内暂歇。贾政在外,未知内里启事,只就方才目睹的风景想来,心下倒宽了。恰是明日就是启程的谷旦,略歇了一歇,世人道贺送行。贾母见宝玉睡着,也回房去暂歇。
宝玉此时到底有些傻气,便走到新人跟前说道:“mm身上好了?好些天不见了,盖这劳什子做甚么?”欲待要揭去,反把贾母急出一身盗汗来。宝玉又转念一想道:“林mm是爱活力的,不成冒昧。”又歇了一歇,还是按捺不住,只得上前揭了。喜娘接去盖头。雪雁走开,莺儿等上来服侍。宝玉睁眼一看,好象宝钗,内心不信,本身一手持灯,一手擦眼,一看,可不是宝钗么!只见她盛妆盛装,丰肩偄体,鬟低鬓弹,眼瞬息微。真是荷粉露垂,杏花烟润了。宝玉发了一回怔,又见莺儿立在中间,不见了雪雁。宝玉此时心无主张,本身反觉得是梦中了,呆呆的尽管站着。世人接过灯去,扶了宝玉,仍旧坐下,两眼直视,半语全无。贾母恐他病发,亲身扶他上床。凤姐、尤氏请了宝钗进入里间床上坐下,宝钗此时天然是低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