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只见宁府大殡浩浩大荡、压地银山普通从北而至。早有宁府开路传事人瞥见,赶紧归去报与贾珍。贾珍急命前面驻扎,同贾赦、贾政三人赶紧迎来,以国礼相见。水溶在轿内欠身含笑答礼,仍以世交称呼欢迎,并不妄自负大。贾珍道:“犬妇之丧,累蒙郡驾下临,荫生辈何故克当!”水溶笑道:“世交之谊,何出此言。”遂转头命长府官主祭代奠。贾赦等一旁行礼毕,复身又来谢恩。
内里凤姐见日期在限,也预先逐细分拨摒挡。一面又派荣府中车轿人从跟王夫人送殡,又顾本身送殡去占下处。目今正值缮国公诰命亡故,王、邢二夫人又去打祭送殡;西安郡王妃华诞,送寿礼;镇国公诰命生了长男,预备贺礼;又有胞兄王仁连家眷回南,一面写家书禀叩父母并带往之物;又有迎春抱病,每日请医服药,看大夫启帖、症源、药案等事,亦难尽述。又兼发引在迩,是以忙得凤姐茶饭也没工夫吃得,坐卧不能清净。刚到了宁府,荣府的人又跟到宁府;既回到荣府,宁府的人又找到荣府。凤姐见如此,心中倒非常欢乐,并不苟安推托,恐落人批驳,是以日夜不暇,筹划得非常的整肃。因而合族高低无不称叹囋者。
凤姐吃毕饭,就有宁国府中的一个媳妇来领牌,支取香灯事。凤姐笑道:“我算着你们今儿该来支取,总不见来,想是忘了。这会子到底来取,要忘了,天然是你们包出来,都便宜了我。”那媳妇笑道:“何尝不是忘了,方才想起来,再迟一步,也领不成了。”说罢,领牌而去。
这日,伴宿之夕,内里两班小戏并耍百戏的与亲朋、堂客伴宿,尤氏犹卧于内寝,一应筹措接待,独都是凤姐一人全面承应。合族中虽有很多妯娌,但或有羞口的,或有羞脚的,或有不惯见人的,或有惧贵怯官的,各种之类,俱不及凤姐举止舒徐,言语慷慨,贵重广大。是以也不把世人放在眼里,华侈唆使,任其所为,目若无人。一夜中,灯明火彩,客送官迎,那各式热烈,自不消说的。至天明,吉时已到,普通六十四名青衣请灵,前面铭旌上大书:“奉天洪建兆年不易之朝诰封一等宁国公冢孙妇防护内廷紫禁道御前侍卫龙禁尉享强寿贾门秦氏恭人之棺木”。一应执事陈列,皆系现赶着新做出来的,一色光艳夺目。宝珠自行未嫁女之礼外,摔丧驾灵,非常哀苦。
走未几时,路旁彩棚高搭,设席张筵,和音吹打,俱是各家路祭:第一座是东平王府祭棚,第二座是南安郡王祭棚,第三座是西宁郡王祭棚,第四座是北静郡王祭棚。本来这四王,当日惟北静王功高,及今子孙犹袭王爵。当今北静王水溶年未弱冠,生得描述秀美,情性谦恭。近闻宁国公冢孙妇告殂,因想当日相互祖父相与之情,同难同荣,未以异姓相视,是以不以王位自居。上日也曾探丧上祭,现在又设路奠,命麾下各官在此服侍。本身五更入朝,公事一毕,便换了素服,坐大轿鸣锣张伞而来,至棚前落轿。部下各官两旁拥侍,军民人众不得往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