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蕙道:“你这一程子内心到底觉如何样?依我说,你竟家去住两日,请一个大夫来瞧瞧,吃两剂药就好了。”红玉道:“那里的话,好好的家去何为么!”佳蕙道:“我想起来了,林女人生得弱,经常她吃药,你就和她要些来吃,也是一样。”红玉道:“胡说!药也是混吃的?”佳蕙道:“你这也不是个长法儿,又懒吃懒喝的,终久如何样?”红玉道:“怕甚么,还不如早些儿死了倒洁净!”佳蕙道:“好好的,如何说这些话?”红玉道:“你那里晓得我内心的事!”
出了怡红院,贾芸见四顾无人,便把脚渐渐停着些走,口里一长一短和坠儿说话,先问她“几岁了?名字叫甚么?你父母在哪一行上?在宝叔房内几年了?一个月多少钱?共总宝叔房内有几个女孩子?”那坠儿见问,便一桩桩的都奉告他了。贾芸又道:“刚才阿谁与你说话的,她但是叫小红?”坠儿笑道:“她倒叫小红。你问她何为么?”贾芸道:“方才她问你甚么手帕子,我倒拣了一块。”坠儿听了笑道:“她问了我好几遍,可有瞥见她的帕子。我有那么大工夫管这些事!今儿她又问我,她说我替他找着了,她还谢我呢。才在蘅芜苑门口说的,二爷也闻声了,不是我扯谎。好二爷,你既拣着了,给我罢。我看她拿甚么谢我。”
宝玉无精打彩的,只得依她晃出了房门,在回廊上调弄了一回雀儿,出至院外,顺着沁芳溪看了一回金鱼。只见那边山坡上两只小鹿箭也似的跑来,宝玉不解何意。正自迷惑,只见贾兰在前面拿着一张小弓儿追了下来,一见宝玉在前面,便站住了,笑道:“二叔叔在家里呢,我只当出门去了。”宝玉道:“你又调皮了。好好的射它何为么?”贾兰笑道:“这会子不读书,闲著何为么?以是练习练习骑射。”宝玉道:“把牙栽了,当时才不演呢。”
话说宝玉养过了三十三天以后,不但身材强健,亦且连脸上疮痕平服,仍回大观园内去。这也不在话下。
本来上月贾芸出去种树之时,便拣了一块罗帕,便知是地点园内的人失落的,但不知是哪一小我的,故不敢冒昧。今儿闻声红玉问坠儿,便知是红玉的,心内不堪喜幸。又见坠儿追索,心中早日得了主张,便向袖内将本身的一块取了出来,向坠儿笑道:“我给是给你,你若得了她的谢礼,可不准瞒着我。”坠儿满口里承诺了,接了手帕子,送出贾芸,返来找红玉,不在话下。
现在且说宝玉打发了贾芸去后,意义懒懒的歪在床上,似有昏黄之态。袭人便走上来,坐在床沿上推他说道:“如何又要睡觉?闷得很,你出去逛逛不是?”宝玉见说,便拉她的手笑道:“我要去,只是舍不得你。”袭人笑道:“快起来罢!”一面说,一面拉了宝玉起来。宝玉道:“可往那里去呢?怪腻烦腻烦的。”袭人道:“你出去了就好了。尽管这么葳蕤,更加内心烦腻。”
这里贾芸跟着坠儿,逶迤来至怡红院中。坠儿先出来回了然,然火线领贾芸出去。贾芸看时,只见院内略略有几点山石,种着芭蕉,那边有两只仙鹤在松树下剔翎。一溜回廊吊颈着各色笼子、各色仙禽异鸟。上面小小五间抱厦,一色雕镂新奇花腔隔扇,上面悬着一个匾额,四个大字题道是“怡红快绿”。贾芸想道:“怪道叫‘怡红院’,本来匾上是恁样四个字。”正想着,只听内里隔着纱窗子笑说道:“快出去罢。我如何就忘了你两三个月!”贾芸听得是宝玉的声音,赶紧进入房内,昂首一看,只见金碧光辉,文章闪动,却看不见宝玉在那里。一转头,只见左边立着一架大穿衣镜,从镜后转出两个普通大的十五六岁的丫头来讲:“请二爷里头屋里坐。”贾芸连正眼也不敢看,赶紧承诺了。又进一道碧纱橱,只见小小一张填漆床上,悬着大红销金撒花帐子。宝玉穿著家常衣服,靸着鞋,倚在床上,拿着本书看。见他出去,将书掷下,早堆着笑立起家来。贾芸忙上前请了安,宝玉让坐,便鄙人面一张椅子上坐了。宝玉笑道:“只从那日见了你,我叫你往书房里来,谁知接接连连很多事情,就把你忘了。”贾芸笑道:“老是我没福,恰好又遇着叔叔身上不佳。叔叔现在可大安了?”宝玉道:“大好了。我倒闻声说你辛苦了好几天。”贾芸道:“辛苦也是该当的。叔叔大安了,也是我们一家子的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