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母亲,蔺枚的心全软了下来。从父皇在位时,米丞相便是丞相,如果在本技艺上被夺职,想想,还真是忸捏。何况一把年纪的白叟了,哭成如许也确切叫民气酸。
她心中默念:若能平安产下皇子,必在宫外修建梵刹,为观音娘娘大修金身。
宋扬灵声音一紧,莫说米湛卢俄然心头一跳。就是蔺枚亦是胸中一凉。不由侧头望向宋扬灵,只见飞眉凤目,严肃得让人不敢直视。他在一旁,竟是连话都插不出来。
彼时,相权与皇权是一条绳上博弈的两边。当年,蔺常乃一代雄主,用米湛卢为相便是看准其脾气柔嫩,从不肇事,以便令行制止,一展抱负。而蔺枚向来荒于政事,米湛卢身为宰相亦是尸位素餐只求安稳,才让宋扬灵有机遇插手朝政。
米湛卢只觉背上一垮,情知往昔各种已如流水逝去,再难挽回。这一下,才正真绝望。大恸袭来,直催心肝。而倒是一声来哭不出来。
他又叹口气:“唉,你这回,这篓子捅得太大……”
“西京禁军二十万。”宋扬灵又问:“你又可知二十万中多少是两年前征召流民所得?”
米湛卢还不及擦去面上涕泪,宋扬灵已脚下生风地到了。
碧烟搀着她进入室内。因为身材沉重跪不得,她按例陈述一番请观音谅解,然后叮咛碧烟上香。到底是冷宫,陈列粗陋。她虽故意礼佛,也只设了一尊小小地鎏金观音像。佛像前一只铜炉。香火是一时都不敢断的。
她正要同蔺枚说话,余光瞥见魏松带着一个宫女行色仓促地过来了。那宫女她记得,是放在黛筠身边服侍的。
宋扬灵立起,眼看米湛卢舒展的背影垂垂消逝。
宋扬灵一顿,蓦地减轻语气:
朝政大误,宰相能够换。那天子呢?一旦天子出错该如何担责?就一道无关痛痒的罪己诏么?!
不当是面前的天子蔺枚么?!
“皇后?”蔺枚又问了一句。
宋扬灵在蔺枚身侧坐下,并不问米湛卢委曲安在,只敛眉肃容道:“我有几个题目,想问问米大人。西京禁军,高低军士,一共多少人?”
“此去西京,山高水长,鞭长莫及,西京禁军*,老臣如何管得住?若说渎职,孟昱身为禁军统帅,岂不更加渎职?!再则,那西京兆尹秉公舞弊,包庇西京禁军将领,老臣一得知可就写下了奏本,要弹劾他的呀……”
几句话已是问得米湛卢哑口无言。
罢相旨意传出,米湛卢早已浑身瘫软。四个黄门内侍才将他抬了出去。
叫一个妇人明指擦眼泪,饶是米湛卢脸皮再厚,也有些不美意义。他天然不肯接柳桥递来的帕子,只哽咽着道:“老臣本日叫皇后看笑话了,可老臣,这内心,实在是委曲得慌啊!”
蔺枚心一软,便道:“你的功绩……”
宋扬灵俄然一愣。她看着蔺枚,一时说不出话来。禁军之祸,提及来,真正的祸首祸首又是谁呢?
“柳桥,拿锦帕,赐宰相,擦干了眼泪好好生说话。”
正哭泣间,忽有内侍来报:“皇后到!”
只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当日先帝在时,经常提及陛下和二皇子。老臣向来都是不偏不倚。”当时,立储情势不明朗,他倒是从未曾透露过要站蔺楠一方。
“宰相者,上佐天子理阴阳,顺四时;下遂万物之宜;外镇抚四夷诸侯;内亲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职也。米丞相,你为宰执,掌一国事件,天子之倚靠,国度之栋梁。流民四起时,你不能出治国良策;酿下祸端时,不能担榜样之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