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孟昱想起,那日,扬灵跟他说:“米黛筠拷问时,她不但抵死不说,还出言相激,便是存了求死的心罢。”
他踌躇了一下,脚步抬起又放下,复抬起,才转了方向,朝东厢走去。
“哼——”周婉琴俄然嘲笑出声:“那你呢?从龙有功的肱骨之臣?”
孟昱游移一下,才道:“是,本日是陛下的即位大典。”
孟昱不知她到底是何意义,只道:“陛下与你虽是血亲,但到底君臣有别,今后不成直呼名讳。”
孟昱撩起来,不由自主多看了一眼,双眉微皱,如有所思的模样。这是结婚时,周婉琴送他的。叫他找一只四角包铜的小箱子,翻开,角落里放了一个绣合欢花的香囊。香囊里除了干花,就是这只剑穗。
孟昱回到府里,夜已深。他身上酒气早都散去,却仍有一种微醺的苍茫感。
扬灵么,磨难与共过,若要问他是否放得下,抚心自问,是放不下的。但是……
梳云不解,答道:“上朝去了呀,跟平常一样,卯时不到就带着郑6、王隽走了。”
蜡烛点得并未几。烛光照处,暖融融的亮。照不到的处所,是阴沉沉的暗处。
孟昱低头,揉了揉额角,语气轻柔:“时候不早了,你喝了酒就早点安息,有甚么话明日再说罢。”
周婉琴却哭得更甚,撕心裂肺普通。
光阴荏苒,当初被罚入宫,进入内侍省,万念俱灰,何曾想过有朝一日能成为建功立业的大将军?
周婉琴若幽魂普通,只喃喃反复:“跟平常一样么?”
孟昱回身。门外是黑洞洞的天。玉轮音在雾气以后,漫天再无一颗星斗。他的法度一如平常般沉稳有力。而高大的背影,溶在黑夜里,像要消逝普通。
孟昱低头沉默。他天然晓得婉琴洞悉统统。想起旧事,口气软了一软:“宫中多年,你未曾点破,保全我们。我铭记在心。”
做小后代时,心高气傲,说过的大言,本日一一兑现。只是盖世功劳,泼天繁华之下,总感觉美中不敷。
梳云悄悄掀起帘拢,谨慎地朝屋里一看——担忧夫人尚未起床,吵了她。
孟昱只当是她酒后讲错,底子不放在心上,劝道:“你无需多想,夜深了,还是早些歇息罢。”
抽泣当中,断断续续的哽咽:“我晓得她,她甚么都做得出来。现在她黄袍在身,更无顾虑。说甚么朝堂宫廷,岂不是你们郎情妾意的场合?”
话未完,就被周婉琴打断:“你觉得你对她一腔密意,她就还你情深意长么?你知不晓得,一向以来,你都被她骗了!”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这么多年你到底在想些甚么!你为甚么就是放不下她!我晓得,我容颜已毁,你情愿娶我,我感激涕零。哪怕你再纳一二妾侍,我都毫无牢骚。为何》为何你就是对她念念不忘?”她俄然捂住脸,放声大哭起来。
走至门边,他愣住,伸手敲了拍门,温言道:“我返来了,你早些睡。”说完欲走,不料身后传来吱呀一声。他回过身去,见婉琴穿戴整齐,一手扶着门,立在门槛内,一身的酒气:“你出去坐坐,我有话同你说。”
“若不是你前番严词诘责,她怎会如此恨不能以死明志?”
周婉琴却不动,非常对峙:“你出去。”
周婉琴还等着孟昱的覆信,却听不到任何响动,连呼吸之声都微小了很多。她蓦地惊骇起来,伸脱手摸索地向前摸索:“孟……孟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