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扬灵闻声响动,朝槐庄看了一眼,俄然涌上些心伤,声音便一哽咽:“当日,逐你出宫是权宜之计,委曲你了。喉头诸事慌乱,一时没顾着找人给你递信。哪只厥后闹了那么多波折。因你下落不明,急得她差点疯掉。”她一边说,一边看向槐庄。
室内一时沉寂。外头俄然飘起了雨丝。水汽腾起来,雾蒙蒙一片。雨水从屋檐滴落,滴滴答答,格外清楚。
“他走了?”
魏松两手仍插在大腿间,声音也并未进步:“我也有了筹算。”
禅房粗陋,仅一桌四椅。墙壁与屋檐接驳处,霉迹班驳。
“如果换了我,甘心死,也不会将她拱手让人。”他右手握拳,重重打在左手掌内心,尤带着愤激与不甘。末端,声音垂垂低下去,无可何如似的:“到今时本日,回顾半生,却本来她分歧我之设想,而我情愿支出的,她一定懂,也一定必要。人生若只如露如电,长久犹可深切。而如梦如幻,则叫人恍然难以自处。”
槐庄亦低声道:“晓得归去,还不从速预备?”
她一顿,冲着魏松所站的方向,补一句:“连菩萨都少不得金身!”
魏松只感觉喉头像是涩住了,开不了口一样——细想想,他从未对扬灵说过一个“不”字。
……
槐庄不得已,只得去剪烛。
只听孟昱又说:“一去望楼,山长路远,此生不知是否另有机遇再相见。本日言尽于此,望你早作筹算。”
“你哪一顿离得了肉?!”
宋扬灵却慢悠悠踱进屋子,摸到椅子上坐下,凄然一笑:“本来这趟来,也不是为着见他。”
宋扬灵走得缓慢。一手端在胸前,只暴露一点葱白一样的指尖。本就是一双寒星般的眼睛,现在更是蓄满寒光。
——————
“是。”
“不必。”
魏松垂着头:“徒弟已经承诺我了,这个月十五为我剃度。”
宋扬灵厉声道:“你也不想归去了是么!”
“我……我不筹算回宫了。”话音一落,心虚似的,又急着解释:“我感觉在寺里待着挺好。不担忧谁是不是又眼红我了,更不担忧明日我是不是又要眼红别人。”他摸着胸口:“很结壮。”
槐庄这才小跑着跟上。
当即有人从速去传轿夫。槐庄则三两步上去帮手掀帘。
但是只得她一个。
——————
孟昱愣了一下,眉心攒在一处:“你说的这些我都懂。我兵马半生,宦海沉浮,其间险要,自是一清二楚。”
——————
他扬起鞭,高喊一声:“雨天路滑,大师谨慎。出了城就找地歇息。”说完,便领头冲在最前面。
宋扬灵闻声小和尚的嘀咕,神采俄然一变,急道:“小徒弟,你能不能带我去魏大叔的屋子?”
宋扬灵见状,将话头扯回:“重新跟我到尾的旧人只剩你们几个了,现在磨难已了。这山中古寺固然平静,到底苦了些,你就跟我回宫罢。”
待槐庄出去,她才从椅子上走下来。烛光里,拉出她一小我的影子,长而阔,黑压压的似覆满了全部屋子。
孟昱叹口气:“我早已说过,我当初既然娶了你,就毫不会违背我许过的誓词。”
宋扬灵来不及禁止,一抬眼,只见小和尚已经推开了门。抢先映入视线的是站在窗边的魏松,穿一身灰布衣,神情有些暗淡。再西看一眼,屋子里并无第二人。只案上两只茶盏,盏中茶水未尽,倒是一点热气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