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第四回薄命女偏逢薄命郎葫芦僧乱判葫芦案
门子笑道:“不瞒老爷说,不但这凶犯的方向我晓得,一并这拐卖之人我也晓得,死鬼卖主也深晓得.待我细说与老爷听:这个被打之死鬼,乃是本地一个小乡绅之子,名唤冯渊,自幼父母早亡,又无兄弟,只他一小我守着些薄产过日子.长到十□□岁上,酷好男风,最厌女子.这也是宿世冤孽,可巧遇见这拐子卖丫头,他便一眼看上了这丫头,立意买来作妾,发誓再不交结男人,也不另娶第二个了,以是三往火线过门.谁晓这拐子又偷卖与薛家,他意欲卷了两家的银子,再逃往他省.谁知又未曾走脱,两家拿住,打了个臭死,都不肯收银,只方法人.那薛家公子岂是让人的,便喝动部下人一打,将冯公子打了个稀烂,抬回家去三日死了.这薛公子原是早已择定日子上京去的,头起家两日前,就偶尔遇见这丫头,意欲买了就进京的,谁知闹出这事来.既打了冯公子,夺了丫头,他便没事人普通,尽管带了家眷走他的路.他这里自有兄弟奴婢在此摒挡,也并非为此些些小事值得他一逃脱的.这且别说,老爷你当被卖之丫头是谁?”雨村笑道:“我如何得知。”门子嘲笑道:“此人算来还是老爷的大仇人呢!他就是葫芦庙旁
雨村听了大怒道:“岂有如许放屁的事!打死性命就白白的走了,再拿不来的!”因发签差公人立即将凶犯族中人拿来拷问,令他们实供藏在那边,一面再动海捕文书.正要发签时,只见案边立的一个门子使眼色儿,____不令他发签之意.雨村心下甚为疑怪,只得停了手,立即退堂,至密室,侍从皆退去,只留门子奉侍.这门子忙上来存候,笑问:“老爷一贯加官进禄,□□年来就忘了我了?”雨村道:“却非常面善得紧,只是一时想不起来。”那门子笑道:“老爷真是朱紫多忘事,把出身之地竟忘了,不记当年葫芦庙里之事?”雨村听了,如雷震一惊,方想起旧事.本来这门子本是葫芦庙内一个小沙弥,因被火以后,无处安身,欲投别庙去修行,又耐不得清冷情状,因想这件买卖倒还轻省热烈,遂趁年纪蓄了发,充了门子.雨村那边料得是他,便忙联袂笑道:“本来是故交。”又让坐了好谈.这门子不敢坐.雨村笑道:“贫贱之交不成忘.你我故交也,二则此系私室,既欲长谈,岂有不坐之理?”这门子传闻,方告了座,斜签着坐了.
东海贫乏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都太尉统制县伯王公以后,共十二房,都中二房,余在籍.)
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紫薇舍人薛公以后,现领内府帑银行商,共八房分.)
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保龄侯尚书令史公以后,房分共十八,都中现住者十房,客籍现居八房.)
雨村因问方才何故有不令发签之意.这门子道:“老爷既荣任到这一省,莫非就没抄一张本省`护官符'来不成?”雨村忙问:“何为`护官符'?我竟不知。”门子道:“这还了得!连这个不知,怎能作得长远!现在凡作处所官者,皆有一个私单,上面写的是本省最有权有势,极富极贵的大乡绅名姓,各省皆然,倘若不知,一时冒犯了如许的人家,不但官爵,只怕连性命还保不成呢!以是外号叫作`护官符'.方才所说的这薛家,老爷如何惹他!他这件官司并无难断之处,皆因都碍着情分面上,以是如此。”一面说,一面从顺袋中取出一张誊写的`护官符'来,递与雨村,看时,上面皆是本地大族名宦之家的谚俗口碑.其口碑排写得明白,上面所注的皆是自鼻祖官爵并房次.石头亦曾誊写了一张,今据石上所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