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靖记得很清楚,在他回京谋职后曾产生的事情——
他没去都城,而是藏匿行迹来了魏州,没跟家人流露半点动静。
谢鸿点头,将手里的药方递回给郎中,笑了笑,“郎中说伤势颇重,外伤在其次,只是失了血,须好生静养,药已有人去抓了,你尽管放心。不过——你重伤成那样,实在叫民气惊。魏州城里比来风平浪静,也没传闻过有甚么贼人出没,不知你是……”
府里留了客人却来路不明,这事终须请谢鸿决计。
亭外一丛牡丹开得恰好,鲜艳柔旖,更衬丽色。
冯氏双袖微拢,没像平常似的揽玉嬛入怀,尽管温馨瞧着她笑。三十余岁的女人气度高华,堆叠的云鬓间金钗衔珠,端庄而不失温婉,身上穿弹花暗纹的缃色对襟衫,底下一袭竹青长裙,绣工精美、裁剪得体,就那么温馨站在甬道上,不卑不亢,不急不躁。
……
目光触到相互,梁靖心神微动,玉嬛倒是面露忧色。
但是一场大梦醒来,沧海桑田,世事倒置。
他虽正被太子打压,算是身在窘境,却不是见死不救的人。虽未能探出秘闻,但察言观色,看言行举止,这晏平也不是心胸不轨的人。见他实在精力不济,便安排人照顾,带着妻女出来,又命人到府邸四周查探。
冯氏未料会有如许的事,甚为不测,来不及安息,便往客院走,打发人去请谢鸿。
谢鸿有公事缠身,先往书房去,冯氏则径直回院,叫人快些摆饭。一进院门,就见凉亭里女儿端坐执笔,正认当真真的摹字。
不知是被那身骇人的鲜血以毒攻毒地破了迷障,还是宏恩寺那安然符果然有效,她那恶梦也轻了很多,起码不再半夜三番五次地惊醒,只是内心还是空荡荡的,不太结壮。
谢鸿是在贬回魏州司马后不到两月便遇刺身亡,大抵在四月尾。随后,永王受命查案,咬定是太子暗中教唆,仓促结案。玉嬛被永王带走,淮南谢家也由此深恨太子,断念塌地投奔永王。
玉嬛对着她洞若观火的目光,垂垂心虚。
……
花枝暗香,怡民气神,对养伤有好处。
榻边围了很多人,圈椅里坐着的是谢鸿,世家出身的清贵文官,风韵如玉,言谈安闲。她的中间是夫人冯氏,云髻堆叠,鬓发如鸦,端倪沉寂。玉嬛则站在她身边,长裙束腰,色如烟柳,纤秀的手搭在冯氏肩上,那双眼睛却正打量他,猎奇而担忧,如春水潋滟。
“爹,他醒了。”
客院中,梁靖却没这等闲心。
……
都城里夺嫡的情势,也是在当时渐渐从太子倒向永王,终至太子被废、永王即位。
这边梁靖为谢家性命策划,正院里,谢鸿自幼读书,几近没碰过刀剑,也不知伤害邻近,从衙署返来后,头疼的倒是玉嬛的婚事。
玉嬛莞尔,陪着冯氏进屋喝了杯茶,便将事情说了。
梁靖来谢府,是赶在谢鸿遇刺前化解家破人亡的惨事,对谢鸿佳耦实则知之未几。
现在梁靖已二十,本该回京谋个官职,文韬武略,正可发挥拳脚。
梁靖对谢家的事插手太晚,只晓得永王当时是寻了个跟谢鸿有私仇的人做替死鬼,把刺杀朝廷命官的脏水泼向太子,狠狠踩了东宫一脚,却不知真正刺杀谢鸿的是谁。
谢鸿本来在翻书,听了这话神采稍肃,坐直身子,“她是筹算说给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