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之奂挥了挥手,打断她:“这些话莫要让师姐闻声。这条路虽不是师姐选的,但她花了这么多心血,平生能有此成绩已然是大才,比平常男人艰巨很多。如果还要从本身部属口入耳到‘不过一女子’,恐怕气怒远多于伤凄。”

钟伯候在门口,外头车舆已经备好,停在门口等着谢绫。

沈漠自她出去便一向不动声色,听到她自请吹打,挑起眸子淡淡瞥向她,眼神非常深沉庞大。他们实在有过两次会晤,但都不太镇静,这是他第一次仔细心细打量这个女子。

她如何会健忘了,这些天的统统,都不过是一出戏。戏演完了,各自回到各自的位置上来,那人是君王,而她是他悄悄松松便能撤除的一根芒刺。她却还天真地觉得耍些小伎俩,便能够相安无虞。

她锁了眉,渐渐走上二楼,敲了敲天字号雅间的门。里头的婢女公然替她开了门,神采惶惑然,怯怯地看着她。屋里舞姬唯有卿婳一人,更是俏脸煞白,身后立了一排琴师,皆是四时居内养的妙手,现在皆低着头不敢看她这个店主。

公主花了大手笔包了场子,四时居常日里来往不断的门口冷僻得很,显得门庭寥落。谢绫走出来,一楼空空如也,唯有二楼最大的雅间里传来淙淙流水般的琴音,丝弦相合,奏得一曲清婉柔情。

车轿沿着朱雀街慢行,停到四时居门口。

她在袖中握了拳,哑忍着走上桥头,黑夜里的水波悄悄在木桥下涌动,在她眸中沉黯如墨。竹心喑然跟在她身后,默了会儿,才道:“蜜斯,温相那头,需求上报么?”

在他眼里,谢绫其人,划一于“温相翅膀”,划一于“朝廷钦犯”,现在还得加上一条——在他眼皮子底下挟制了陛下的女人。

“那被劫走的货……”

她的肩膀因为双拳握得太用力,微微颤栗:“重新备齐,加派人手,必然要定时送到北疆。”

她昂首望月,夜幕辰星尽入眼底,月波流转,星辉熠熠,却在大片的黑暗中愈显空茫。

温相挑选谢氏,是因为她最靠得住。如果有一日她自顾不暇,他不但不会帮扶她一把,还会将她推得更完整。当务之急,天然是稳住军心,皋牢住温相这一座大背景,她才不至于腹背受敌。

这也不能怪她。平凡人来酒楼寻欢作乐,听琴曲扫兴,天然都是一派歌舞升平,那里会有人要听行军兵戈时奏的曲子?就连沈漠本身来听,也定不会有这等在理的要求。反倒是平遥公主久在宫中,不懂这贩子间的兴趣。

座上的琴师哪敢跟公主回嘴,被无端挑刺骂得一文不值,也只能垂首生受了。

“不必了。”柳之奂凝神望了望阿谁已然看不清楚的背影,在星夜苍穹下那样肥胖,清寂落寞,感喟道,“我畴昔帮不上师姐甚么忙,幸亏略通歧黄之术,留在这里另有点用处。伤亡盘点好了,接下来便有劳竹心女人了。”

谢绫回过甚,脸上淡淡的无有情感,叮咛道:“既然能操琴了,看来身材已无大碍。你传动静去催一催,尽快把人送走。”

她仓促跨出前院,却听到身后响起袅袅琴音,自后院的亭中传来。她一愕,不由得立足回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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