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一面不断脚的往里走,一面问道:“今儿甚么日子?还清算起来了?”霁月答道:“传闻三爷这几日就要返来,以是我赶着叫她们扫洒扫洒,好迎你来着。谁知本日就返来了呢。”贾环口里漫应着,进门自脱了衣裳,只着中衣坐在床上,看霁月满屋里翻箱倒柜的给他找衣裳,嘴里说着“客岁入起来的衣裳,还不知在那里呢,容我细找找”。他闲闲的托着腮,一双眼睛只跟着她转动,随口道:“不拘哪一件,找出来穿就是了。她们呢,如何只要你在家?”霁月口中嗤笑一声儿,说:“我那里晓得她们那里去了,你又不在,一个个的,每日里除了闲用饭,就是打牌吃酒,和人磕牙儿,再清闲不过了。”
贾政笑道:“起来罢,不必做这些作态。你此番出去,并不是私行做主,是我做主叫你去的,你也做得很好。”贾环起来,并不敢就此坐下,只垂手侍立,听他说话。
当下二人联袂同归。捧砚早租了辆马车,此时哈头哈脑的上来奉迎儿。自从前次得了一个经验,他倒收敛了起来,许是怕贾环真正翻脸,把他扔去整治,亲热里还透着几分谨慎惶恐。贾环目不斜视的上车,又邀贾菖,贾菖倒斜斜瞟了他一眼,不知想到甚么,微微的笑了一笑。
贾环心内先是纳罕,随后明白过来,又觉好笑,又觉打动,还模糊有些别扭,不安闲的动体味缆体,自去坐了。
宁荣街上没有甚么窜改,和他分开前几近一模一样。几个小幺儿蹲在门前打弹子,一见他们一行人过来,一面嘴里胡乱嚷嚷着,一面哧的飞了个不见影儿。贾环瞥见了,不由嗤的笑出了声儿。林之孝闻声又羞又恼,破口痛骂了几句,却也没法儿,畴昔请贾环下车。贾环下了车,打发了他们去交差,又封了银子谢贾菖。贾菖笑呵呵的接了,自转去找贾琏不提。
贾环进了门,且不昂首,先掀袍跪下,结健结实磕了一个头,口称:“不肖子返来了,经年未能承奉老爷膝下,只要给老爷叩首了。”
内里的小厮见了他,皆是笑容相迎,低声恭贺过了,又推他道:“老爷正欢畅呢,三爷快出来吧,也好叫老爷多喜好乐欢。”
船只顺风顺水,一起到了京中。这日,贾环上了岸,早有荣府的管家林之孝带了人候着,服侍着他换了马车,晃闲逛悠往荣府而去。
贾环问那人:“你们大爷在家做甚么呢?”那人低头答道:“我们爷本是要来送贾爷的,只是临出门前叫我们老爷叫去了。”贾环听了,内心有些思疑,姜俊是甚么人,别人不晓得,他还能不晓得么?那就是个惫懒货,还是个宅缩,恐怕不是临时有事,是懒得出门吧。难为此人有些急智,一问之下,还能找出个似模似样的借口来。
接下来的几日,少不得又去拜访了贾家的几家属人,谢过族里这段光阴的照顾不提,又与几位朋友小聚一场,方出发回京。独一值得一提的是,贾环登舟那日,虽有几位处得好的朋友来送,与他处得最好的姜俊却没来,只派家人送了口信儿并几样儿土产与他,权作饯别之礼。
贾环伸手扶他,嘴角含笑道:“不过一个童生罢了,何足挂齿,你再这么着,就是成心羞我了。”他打量贾菖,见他一身儿新做的石青色棉袍,腰束锦带,面色红润,调笑道:“不错,过了个肥年吧。家里的侄儿侄女儿还好?”贾菖笑道:“都瞒不过叔叔。家里都好,谢叔叔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