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后,他才将目光挪向苏若兰。
方才傅煜瞋目威仪,刀刃般扫过,剐得她脊背生寒,不敢言语。
他鼻中轻哼了声,朝中间诚惶诚恐的苏若兰道:“确有其事?”
傅府皆笑魏家教女无方、惹人不齿,乃至有人暗存轻视之心,就连他,最后都存多少骄易。可他堂堂节度使府,以军纪严明统帅十数万兵马,内里的端方又严到了那里?
说话间,便有两行泪滚下来,荏弱如梨花带雨,朝着傅煜施礼道:“原是奴婢怕担搁事情才一时想岔了,谁晓得这点小事,竟轰动了将军,是奴婢该死。”
……
这一动,强压的满腔肝火亦如大水些闸,随抬脚之势倾泻而出,苏若兰一声闷哼,顿时被他腿脚带得扑倒在地。甬道旁枯枝散落,甚少做重活的手掌捂上去,划出几道轻浅的血痕,她连呼痛要求都不敢,死命咬着嘴唇,再不敢多说半个字。
他原觉得本日之事无足轻重,只是女人间的龃龉是非,以是懒得费心穷究。
院中死寂,满地丫环仆妇,大气都不敢出。
挑衅是非、讹传歪曲、以奴欺主、废弛端方……诸般罪过,苏若兰都占得齐备。而他方才懒得深问,竟几乎被她蒙蔽欺瞒,觉得是魏攸桐旧病复发、小题大做。他冷沉着脸,看向攸桐,便见她神情安闲,仿佛满不在乎,但是眼底里,那点挑衅都余韵犹在。
说罢,目光落向攸桐,带几分难堪狼狈的歉意,沉声道:“进屋吧。”
――仿佛半点都没发觉他的怒意,闹出这般动静还理直气壮。
傅煜这些年过手的皆是军中有违律令的男人,闻声这鸡毛蒜皮的小事,的确头疼。
说罢,又行个礼,退后半步。
初夏季头甚暖,风过天井时,却仍带着凉意。
苏若兰自知理亏,不敢承认挑衅是非的事,只避重就轻隧道:“奴婢受老夫人嘱托,来这边服侍将军起居,时候记取寿安堂里教的端方,哪敢猖獗。本日少夫性命奴婢清算库房,奴婢因赶着做老夫人的针线,怕担搁了,没体例才推让的。”
周姑叹了口气,带头往外,“走吧,若兰女人,去朱婆婆那边。”
苏若兰脸上涨红,神情倒是灰败,低垂着头,两只手微微颤抖。
哑忍两月,欲擒故纵,攸桐这番苦心,不止是为经验苏若兰,更加摸索傅煜的态度。
就为这点小事闹到剑拔弩张?
便听攸桐道:“周姑,南楼表里的事你都清楚,这阵子苏姐姐如何行事,你也都看在眼里。既然劳烦夫君来着一趟,天然不能空跑。烦你跟夫君说说,我为何大动兵戈,非要管束她。”
谁知本日,竟会栽这么大的跟头!
遂笼着衣袖,眉梢微抬,觑向傅煜,善睐明眸埋没锋芒,带了点挑衅的味道。
傅煜瞥她一眼,阴沉的眼睛扫过世人,沉声道:“魏氏是明媒正娶的南楼少夫人,再有人倒置尊卑、妄议是非,从严措置!此人――”他指了指苏若兰,“今后不准再进南楼。”
说着,目光扫过世人,而后落在攸桐身上。
攸桐身上披了薄软的雀金裘,淡金的光彩深浅不一,水波云纹般晕染开,衣裳滚边,浮花堆绣,帽兜出了乌黑的风毛,衬得肤色鲜艳柔腻,脖颈秀致曼妙。鸦青的头发盘起来,云鬓轻扫,珠钗微晃,杏眼里秋水含波,不卑不亢,不急不躁。